義大利札記 第五十章 家常

認識Giovanna是因為她爸，她和我同歲。老頭子是個老派的生意人，很是健談，展會上認識沒多久就拉起了家常。那時候電訊實在不方便，日常的聯絡要不電話，要不傳真。老頭子懶寫字，很多時候聯絡的工作就交給了女兒。但Giovanna的正式生意卻是Panasonic的那不勒斯代理。

義大利人重情，一來二去的，生意沒做多少，但大家卻熟得象一家人了。那年想著自己開公司，和老頭說想過去拜會一下，順便談談將來。老頭說，快來！

於是不久後我就踏上了那不勒斯的地界了。接我的是Giovanna。

坐在她的小polo上，入目的都是些山野情趣，除了小小的公路外形，感覺和國內的一些小鄉村大同小異。我問她，這兒好美，不過難道這就是那不勒斯？她說，在郊區，我們不進城進山，到爸爸工廠那。那裡很美，還盛產天然的礦泉水。

雖然初次見面，但真沒有什麼陌生感，電話打過好多次，彼此聲音早就熟悉。幾句話不到，就談到了家庭。她說她早幾年嫁到那不勒斯，平時除週末或假日外一般不回這裡，父母和他的兩個弟弟同住。大弟弟Carmine經營著一家比老頭子更大的公司，是做聖誕裝飾品的，和香港一家公司合資在東莞開了個工廠。Carmine的工廠也在老頭子公司附近，讓我有空就過去坐坐。我說好的。她說Carmine什麼都好就一點不好。我問，怎麼不好？她說他最近離了婚又再婚了，娶了個年紀小很多的老婆。我說，結婚離婚再婚不都很正常嗎？

她說不！在我們這裡不。

聽到這話，我轉頭看向正在專心開車的她。Giovanna結婚前在法國和德國讀書，會說英語、法語、德語、日語和義大利語，是一個典型的新女性，為什麼會對婚姻有如此的看法？是家庭的影響還是地方傳統？宗教的束縛？

車子繼續走在樹林中間的林間路上，我問，這裡似乎沒有多少人居住，有野獸嗎？她說她爸爸年輕的時候會在這些林子裡打獵，但是都不是些大的動物，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打獵了。這裡的人喜歡群居，一會兒就會經過些小村莊。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個工廠的前面，這是一個不算大的村子，應該有幾百戶人家，不過卻比途徑的其它村子都大。村子的房屋基本上都是用石頭建起來的，雖然型式各異，但是顏色都差不多，估計是附近那座山上出產的石頭。村裡頭的小路都是小磚或小石子砌成，主要幹道倒是柏油路但卻僅僅比一輛貨車寬些，而且隨著地形彎彎曲曲上上下下的，根本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做工廠的地方。

從工廠大門往外望去，所處的地方應該在一座三四百米高的山上，前面是一片山谷，山腳下就是那片剛才車子經過的樹林子，村子在工廠的後面。極目所及，順著平緩的山坡都是一片一片的葡萄架子，看來這是一個葡萄的產區。

老頭子沒有在工廠裡。隨便走了一下他們的工廠，機械不多，工廠的絕大部分位置都用作了倉庫，估計貨物都是在外面採購回來包裝一下然後發給客戶。

逗留了十來分鐘就往老頭子家走去，偶爾遇到些居民，都很友善地打著招呼。和在西班牙MARCO老爸農場的那個村子不一樣，這裡的人對黃色面板的人似乎並不陌生，因為我沒有覺得他們眼中有那種好奇的光。後來問了才知道，原來Carmine的香港合作公司的人經常會來這裡，所以黃面板的人在這裡一點不會覺得新奇。

老頭子的家離開工廠不遠，進了村子走沒多久後轉個彎就到。好些地方用鐵絲網隨便圍了起來似乎就是圍牆了。這個地方和山坡上一片一片的葡萄園不一樣，一幢三層樓高的石頭房子後面種著密密麻麻的蘋果樹，蘋果樹都老高的，看樣子已經有很多的年頭了。

老頭子就等在石頭房子的門口，說，媽媽正在做飯，你們先去Carmine工廠坐坐，一會兒一起回來吃飯。

於是不久後，在山另外一側的一個更大的廠房裡，我就見到了那個被Giovanna形容為離經叛道的大弟弟，一個帥帥的義大利男人。Carmine似乎很忙，也不奇怪，六月份開始就是聖誕品銷售季節的開始。見面寒暄幾句丟下一句就跑了，前後沒有兩分鐘：把這裡當家，隨便走走，晚上吃飯的時候再聊。

晚上，除了Giovanna的丈夫和小孩，其他人都圍坐在石頭屋子的大桌子旁，媽媽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酒擺了許多種，都是這裡農家自己釀的紅白葡萄酒，味道還不錯。

以前每年都會趁著過年的時間去公司一些員工的家探訪，晚上也是一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吃飯和聊天，感覺是同樣的溫暖。除了外面的房子外形和人的面孔，語言不一樣外，甚至連風光都大同小異。這是我在義大利那不勒斯渡過的第一個晚上，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也是溫暖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