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處細看,只見在沙土中冒出一株株纖細的草芽,稀稀疏疏,遠沒有從遠處看起來那麼茂盛。不過這已經足夠,只要等幼苗發育長大,繁衍生息,青青草原,絕對不再是夢想。

草芽還很細嫩,剛剛從土裡冒頭,最上面的草尖頂著一點綠,下邊還沒有擺脫鵝黃的顏色,不過就是這樣星星點點的小苗,卻帶給人無限的希望,無限的力量。

“老少爺們,接著種草籽去!”村長叔吼了一嗓子,在他的眼中,也閃爍著兩點晶瑩。

大夥齊刷刷應了一聲,黑瞎子屯的人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振奮,這樣團結。這股勁頭,就算面前有一座大山,也能移走。

“咋沒看見小天呢——”李大明白慢悠悠地踅摸著。

四下裡瞧瞧,果然沒有找到正主,要知道,無論是承包七星泡還是組織大家種草,都是李小胖的功勞,這等喜事,怎能不叫他親眼見證?

除了李拜天,他家裡的其他人倒是都來了:傻子扛著九齒釘耙,小丫丫亮晶晶的大眼睛打量著遠處的綠毯,猴三則在那把玩青子的大尾巴。不過從他們嘴裡,顯然是別想問出什麼。彪爺甩開大步,跑回去檢視,不大一會,就拽著迷迷糊糊的李小胖返回,敢情是睡懶覺呢。

李小胖揉揉眼睛,歡呼一聲:“發芽了,草籽都發芽了,俺就說嘛,該著咱們黑瞎子屯發跡!”

村長叔真想批評他兩句,年輕輕的咋能總睡懶覺。不過看著李小胖一臉憔悴,也就把話咽回肚裡,使勁一揮胳膊:“上工!”

村裡的幾個半大小子跑在前面,對他們而言,跑在綠茸茸的草地上,感覺很不錯。結果呢,很快就被人吆喝回來,然後八爺掄著柺棍,一個個敲他們的屁股:“草地不能踩,你們想把小苗踩死啊,乾脆先把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弄死!”

看到娃子們滿臉委屈,李小胖見狀,連忙上前勸解一陣。哪有這麼嬌貴的草啊,這玩意就跟老百姓一樣,命硬著呢,就算上面壓著一塊大石頭,都能從旁邊拱出來,更別說踩兩腳了,只要不連根拔出來就沒事。

八爺這才消氣,不過還是立下規矩:任何人不得隨意禍害草場,否則老了不許進祖墳。

又是這招,不過這招還真百試百靈,大家走在草地上都小心翼翼的。到了前些天種草的地方,就可以明顯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分界線:一邊是嫩嫩的綠色,另外一邊,則是沙土的黃色,清清楚楚,就像劃分好的楚河漢界。

看到這種景象,大夥的幹勁更足了,不用吩咐,就開始動手,而且沒有一個偷奸耍滑的。就連村長叔也一個勁點頭:多少年了,沒見過這麼大的幹勁!

村民們並不知道,還有更大的驚喜在前面等著他們呢。

到了中午時分,準備歇晌,大夥扛著農具準備往回溜達的時候,只聽八爺在那唸叨:“你們往泡子那邊瞧瞧,是不是俺眼花了,咋瞅著白亮亮一片呢?”

“八爺,您是幹猛了,頭昏眼花,趕緊回家歇歇——”旁邊還有人安慰呢。不過已經有人帶頭朝那邊奔過去,衝在最前面的,當然是彪爺。

七星泡子,顧名思義,一共有七個大水泡子,距離黑瞎子屯最近的這個,也是最小的一個。雖說是最小的,當年也佔地千畝,浩浩湯湯一大湖。因為距離黑瞎子屯最近,所以就叫黑瞎子泡。

黑瞎子泡距離村裡有六七里路,順著一條河道,蜿蜿蜒蜒從村前繞過,然後一直連通幾十裡外的松花江支流。

不過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老黃曆,如今這條河道早就幹了。主要原因就是沒有大泡子提供源頭活水,頂多在夏天的時候,暴雨驟降,河道里面能看見渾黃泥湯子,淌個兩三天又恢復原狀,河道變成排水溝,這不得不說誰一種悲哀。

所以當八爺說黑瞎子泡白亮亮的時候,多數人都以為他老眼昏花呢。不過當越來越多的人往那邊張望之後,都驚喜地開始跑過去。

“等等俺——”八爺這年歲是跑不動了,急得老頭直蹦高。

旁邊的李小胖笑呵呵地過來攙扶,他胸有成竹,所以不慌不忙。結果被八爺用柺棍在踝子骨上敲了兩下:“臭小子,你就不能揹著俺麻溜過去看看!”

“得令啊——”李小胖彎腰背起老頭,一溜煙往黑瞎子那邊跑過去。

一直下到泡子裡,踩著泥沙向前,這裡是一個漏斗形的大坑,最深的地方,只怕有十幾米,不過都是緩坡,所以從遠處也能望見一些端倪。

此刻,在黑瞎子泡的最深處,大概匯聚了方圓幾十米的一大汪子水,人們就站在水邊研究呢。有說是泉眼開了,也有說是這些天持續下雨存的水。

“沒聽說春天下雨能存水的!”八爺底氣十足地反駁著,春雨稀稀拉拉的,邊下邊滲,很少有積水,更何況這邊是沙土,滲水的速度更快。

大夥一聽,都難掩臉上的興奮。都是靠天吃飯的,當然最清楚水源對於草場的重要作用。真要是泉眼開了,那才叫老天爺開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