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韜,弘訓宮黃門令。

“又玩出新花樣了?”陶韜皺眉,“送廚下吧?”

徐登搖頭,“不行——太子親諭,這兩筐菜,必要呈皇太后御覽的。”

“啊?”

何天心裡亦“啊?”一聲。

不過,他的腦回路不同於兩位黃門令:

若“呈皇太后御覽”,那這個擔子,是不是還由我挑呢?如是,豈非有機會當面瞻仰皇太后的慈顏了?

這位楊芷楊太后,當年可是有“美映椒房”之譽,現在雖徐娘半老,但“太后以天下養”,一定風韻猶存……

啊不,我的意思是,楊太后,目下天下第一人也,我若能抓住這個機會,給她留下一個良好而深刻的印象,對今後出身,該大有助益吧?

“好罷,”陶韜苦笑,“總是阿奴對阿婆的一片孝心……”

阿婆,祖母也;阿奴,孫兒、孩兒也。

“不過,現在不能給你回——太傅來了,爺囡倆還不曉得聊到啥時候呢?只好等著了!”

“哦?”

“經已小半個時辰了——”陶韜走前一步,微微壓低了聲音,“把我們都趕出來了——裡頭就爺囡倆!”

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並未刻意迴避郭猗、何天等人,可見,太后父女平日相見,基本上都是這種模式——“把我們都趕出來”。

他們不以為異,何天心裡,卻是大起波瀾!

是了,階下那班兵士,不是弘訓宮的衛士,而是太傅楊駿的衛士!

身為臣子,居然以甲士兵仗隨扈,出入禁中?!

是滴。

作為一個歷史愛好者,何天記得,司馬炎駕崩,“梓宮將殯,六宮出辭,而駿不下殿,以武賁百人自衛。”

載清館這兒,才帶了二十來號人,不算多。

何以牛掰至此?

這位楊太傅,以後父之尊,假黃鉞,錄朝政,百官總己以聽;凡詔命,皆出其胸臆,皇帝省訖,入呈太后,然後行之。

在此過程中,皇帝只是例行程式之一,連“橡皮圖章”都算不上;而在政事上頭,以純孝著稱的太后又怎會駁自己老爸的面子?太后才是正經的“橡皮圖章”呢!

楊駿,當朝第一人!

自己方才還在打太后的主意——自己打的,難道不應該是太后她爹的主意嗎?

不過,這位楊太傅的口碑可不算好,史載其“素無美望”,而且,“為政,嚴碎專愎”,這個……

嗐!“素無美望”又如何?

這是一個最重門地白望的時代,“素有美望”的那班人,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微賤的給使?只有在楊駿這種人這兒,我這種人,才有“倖進”的可能!

至於“嚴碎專愎”——

楊駿或是個聽不大進不同意見的人,但進諫這種事兒,得看如何措辭?你直通通、硬邦邦,領導臉面自然下不來,婉轉些嘛……“譎諫”嘛!

再者說了,我又沒打算賣給楊駿,但想快速上位,就必得有進身之階——還能找到比楊太傅更好的“進身之階”嗎?

“進身”之後,如何進止,可以看看再說嘛!

陶韜時進時出,不斷瞻望裡頭的動靜,一俟太后、太傅結束談話,便得第一時間進去伺候;但今兒個不曉得父女倆商談何等樣大事,始終不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