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是在廣城君之“窆”的前一天出洛陽城的,名義上是“秋遊”,當天晚上,在他的北芒山別墅過夜。

第二天天清氣朗,能見度極佳,下山之時,遙遙望見,洛水之濱,一條白龍,前不見首,後不見尾——正是替廣城君送葬的隊伍。

何天心說,廣城君之喪,規制如此誇張,自然是皇后欲以此張揚聲勢,厭服眾心,但只怕適得其反,更加惹人反感乃至憤怒,送葬的隊伍中,不曉得有多少人雖衰絰縞冠,心裡卻是巴不得賈、郭傾覆,萬劫不復的?

唉!

到了山腳,李秀、鄧老師傅以及衛氏一個叫做衛景的大管家已經在候著了。

衛景的正式頭銜是“蘭陵郡公家令”,官八品。同衛操一樣,他原本自然不姓衛,但既得冒衛姓,則必為衛氏之真正心腹。

許昌在豫州潁川郡境內,對於何天來說,既出了司州,就是“冒禁”了,因此,一路上,他的身份不能暴露,若有狀況,都歸衛景出面,何、李、鄧三個,都算衛府的人。

這四位是一撥;另外,郭猗一撥,江統一撥,文鴦兄弟一撥,衛氏的大隊一撥,都已提前出發。

郭猗和丁乙的弟弟丁丙同路——丁乙入許昌宮之後,來往訊息傳遞,都靠這個丁丙。

郭猗是宦者,輕易不能出京,因此,一是早早請了假,二是上路之前,改裝易容。

江統獨自上路。

伊水之濱,何天“借一步說話”,一回去,江統便即上疏告病,表面上,此舉有“待罪”“退隱”之意,十分自然。

鄧老師傅名簡,字末策,小個子,鬚髮皆白,但腰板挺的筆直,腳下像裝了彈簧,不往臉上看,真的很難想象已經是六十開外的人了。

一張嘴,聲若洪鐘,可見中氣充沛!

看來,李秀之“‘老前輩’歸‘老前輩’、但身手矯捷、並不比年輕時候遜色多少”等語,並非虛言呀!

何天執後輩禮,非常謙遜,鄧簡則十分健談,一老一少,很快就聊到一塊兒去了。

“先君展,前魏之時,拜奮威將軍……”

何天心中一動:鄧展?這個名字我見過呀!

當即歡然說道,“末公名家之後,怪不得!怪不得!”

鄧簡笑,“何侯也聽過先君的名字?”

“劍擊一道,鄧奮威一代宗師!小子既學劍,雖不敏,豈敢不聞?”

鄧簡以為,“鄧奮威一代宗師”云云,是李秀說給何天聽的,當下拈鬚笑道,“先君生前說過,他的名氣大,總歸還是因為那場敗仗太過著名了!哈哈!”

事實上,李秀從未在何天面前提過“鄧展”二字。

何天含笑,“是役可書之竹帛!只是雖有耳聞,未知其詳,末公可見告否?”

“有何不可?”

“那場敗仗”“是役”云云,指的是一場比武,而明明是老爹比輸了,為何鄧展那說起來,卻是意興遄飛?

這是因為,是次比武,鄧展的對手,大不尋常——曹丕。

當然,彼時,曹操還在,曹丕還未做皇帝,不過,已經被立為魏王世子了。

鄧簡乃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