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

內堂,楚王、公孫弘、歧盛。

公孫弘、歧盛跽坐,楚王卻坐不住,走來走去。

三個人都黑著臉。

本來,東武公彈劾東安王,楚王是幸災樂禍的,人後,不止一次,大笑說道,“活該!活該!”

但今天“廢徙帶方、不待後命”的詔書,太出乎意料了!

本來以為,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情,就算上頭不有心維護,也是清楚不了糊塗了,最多,東安王辭去尚書右僕射,以塞悠悠之口就是了。

如是,也就算遂了楚王的心了。

哪個想得到,處置竟如此之嚴厲?

新立大功、新晉郡王、新除僕射……這才幾天功夫啊!

真叫“不旋踵”了!

如此短的時間內,自雲端跌入泥塗,本朝沒有先例,前魏,似乎也沒有先例吧?

宦海浮沉,真是叫人心驚!

感慨是公孫弘和歧盛的,楚王倒沒那許多感慨,但是,他有感覺——

隱隱的發慌、發寒!

這個時候,楚王才想起來,東安王,是他拉入局的,說起來,得算是他的人。東安王在時,楚王恨不得生吞了他;東安王一去,卻莫名的覺得身邊空落落的!

他都有點後悔了:東安王不止一次對自己示好、求恕,自己何必——

唉!

他隱隱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上頭”能這樣對東安王,會不會,有一天,也這樣對自己?

這個念頭,模糊不清,楚王並不肯直面之,但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

“天威不測”!

三人之中,歧盛的臉最黑。

不僅僅為東安王感慨,也不僅僅因為“貌陋”。

歧盛投入楚王陣營,條件是事成之後,“官五品、至少六品”,他自認這個條件不算獅子大開口,而公孫弘也代楚王答應了他。

不過,歧盛的功勞,不能同其他有功人員一同上報——他是楊駿僚屬。

楊駿伏誅後,其僚屬統統下獄,並非說都要砍頭,但都要予以甄別——哪個該族,哪個只罪一身,哪個或可赦免。

歧盛未跟他的同事們一起下獄,已經是楚王在幫忙了。

楚王還是信守承諾的,今天,專門去找衛瓘,看看能給歧盛謀個啥樣的“官五品、至少六品”?

出發的時候,楚王信心已經不是很足——不指望替歧盛謀到啥清要職分,畢竟,自己只管禁軍,不涉政務。

同衛瓘,更沒啥交情。

沒想到,實際情形,較自己的預估,還要惡劣十倍。

衛瓘一聽“歧盛”二字,長眉立即豎了起來,“就是那個出賣主君的?”

“呃,是……呃,不是!伯公,不好說出賣,棄暗投明嘛……”

“啪”一聲,衛瓘居然擊案了!

“楊文長再跋扈,也不是僚屬可以出賣的!”

“大王!”衛瓘冷笑,“歧某這種人,本該投畀虎豹!還妄想升官晉爵?不叫廷尉收他,就已演算法外容情了!”

楚王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