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同東安王的衝突,雲英、雨娥已隱約聽說了,見家主雙目微闔,臉上神情變換,不敢打擾,靜靜的等著。

待家主終於開目,臉上也平靜了,雲英才繼續說道:

“還有一件事,下午近酉時,大司農的人,運了五十萬錢過來,現都在上房稍間,靠北牆擺著——同之前那些錢擺在一起。”

好傢伙!

阿舞說的是“明天送到府上”,哪曉得大司農的人竟如此巴結?

誰說封建官僚辦事效率低?

雨娥說道,“郎君,上房稍間靠北牆,已經擺滿錢箱了,再有錢過來,可是擺不下了!”

雲英說道,“除了上頭的賞賜,今後,還有新安縣侯的國秩,那個錢,更多些也說不定——”

頓一頓,“我和雨娥都覺得,咱們府上,得開一個賬房、請一位賬房了,不然,過不了多久,就應付不過來啦!”

後一個“賬房”,指的是“賬房先生”。

何天略一沉吟,搖搖頭,“不必。錢,還是你們倆管。”

雲英、雨娥不由對視一眼。

目下,她倆不過是侍婢的身份,家主任以照料孔方兄之責,自是極大的信用。

“我倆……行嗎?”

“有什麼不行?你倆都識字,錢嘛,一千錢一串,再多些,也不難計算,除非……串錢的繩子斷了,哈哈!”

雲英、雨娥淺淺一笑。

何天心裡嘀咕,老子也沒啥正經花錢去處,介樣子搞下去,串錢的繩子,還真有可能爛掉呢。

拿手在那疊拜帖上一拂,“單看這一大疊拜帖、禮單,整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曉得你倆管的好錢了!”

雲英笑,“這能是一碼事嗎?”

“差不多。”

頓一頓,“還有,那個‘國秩’,也不見得都是錢,說不定,大部分還是糧食、絹帛、土產啥的。”

雲英:“那咱們更要提前預備了——或者換個更大些的宅子,或者另置一別業,不然,咋擺的下?糧食、絹帛、土產,可佔地方!”

何天有點頭大,“也是……不過,這個事兒,且擱一擱,再議吧!”

“好吧!”

頓一頓,“但既然說到了國秩,就得請郎君定個章程了——咱們是等著朝廷下發呢?還是自個兒去收?”

兩者之間,大有區別。

晉朝肇建已二十五年,若從曹魏算起,時間更長,新安地近京畿,安享七、八十年的和平繁榮,開發充分,而朝廷的統計數字,其實遠遠跟不上開發的進度,“等著朝廷下發”——即由朝廷代收,所得遠不及“自個兒去收”。

有時候,前者只有後者一半乃至更少。

事實上,此時代,大多數權貴都是採用後一種方式收取自己的國秩的。

當然,如此做法,擾民之甚——

封地的小民,應付過皇帝的差役,還得應付封君的豪奴,後者的氣焰,較之前者更甚——而後者也常由前者陪同;這班人一路下來,雞飛狗跳,哭爹喊娘,頭破血流,都是常見景象,就逼死人,也不算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