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訓宮……其實已不成其為弘訓宮了。

除了之前“集中管理”的,太后的近侍,也被“另行安置”,伺候太后的侍女、宦者,皆自式乾殿、昭陽殿派出。

太后已被事實上軟禁,不能出載清館內堂一步了。

何天本來還想再見太后一面,轉念一想,自己剛剛殺死了她的父親——雖不是自己直接動的手,可又有什麼區別?

還有,皇后盯著自己呢!

算了!

他見的是陶韜。

太后幾個近侍,不論宦者、宮女,都是單獨關押。

何天一見陶韜,略略放下點心——應還未被刑求。

時間有限,何天開門見山,“引弓者,是陶令吧?”

陶韜面色慘然,“是。”

“此事,除了太后和你之外,還有第三人參與嗎?”

“沒有了。”

謝天謝地。

“陶令,你糊塗啊!”

“是,追悔莫及……實在是太后哀泣,難以抗命,我自己也存了萬一的僥倖之心……”

搖搖頭,“本不是想射給左軍的……”

“殿垣距宮垣多寬,你不曉得?”

“曉得,年輕時候,也開得硬弓,未必不能……現在,老了……”

“就算給你射出宮城去,又如何?”

“現在仔細想想,確實不能如何,總還是那個話,‘萬一的僥倖之心’……”

“陶令,你已無生理,曉得嗎?”

“曉得……我是一個孤閹,也是自恃這一點,想著千刀萬剮,不過一身,連累不到家人、族人;若有家人、族人,或者會多想一想,反不至於闖下如此大禍……”

何天心中一動。

“既如此,也別等什麼‘千刀萬剮’了——”

“你留一封遺書,就說不忍見皇太后哀泣,乃冒皇太后筆跡,寫了如此一封帛書,射了出去——如此而已,嗯?”

“啊?啊!是!是!”

“之後,”何天嘆口氣,“就……趕緊上路吧!”

陶韜眼中放光,“侍郎!如此說來,你能……救太后?”

何天凝視著他,“我不能給你做什麼保——盡力而已!”

陶韜“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如是,韜雖為齏粉,亦……泉下百拜!”

“就這樣,抓緊罷!”

“好!”

“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不必!不能連累侍郎!我有法子!”

那是,沒有筆墨,可以血書;至於自裁,一條白綾而已。

出門之後,躊躇片刻,何天還是去見了太后。

太后的口供、陶韜的遺書,得對上號啊。

一見太后,何天心頭又是一顫。

不過幾個時辰,太后整個人,竟好像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