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君之見,這道手詔,是真正出於胸臆呢?還是被吹了枕頭風?”

“那還用說——自然是昭陽殿的主意!”

“是了!”朱振笑容隱去,“皇后險悍,把持今上於股掌,乃太傅第一大忌!此女不去,太傅終究不能安於位!”

“太傅欲說服太后廢后而不得——其實也在料中!太后寬仁,此女雖然暴虐,但那都是她做太子妃時候的事情,今上踐祚以來,她並無明顯失德處,要太后下這個決心,也確實不容易。”

“到底由何處措手,才可以將之趕出昭陽殿、送進金鏞城?我一直苦苦思索,一直不得要領——”

說到這兒,拿起青紙詔,用手“噗”的一拂,“現在好了,她自己送上門了!”

“你是說,呃,她攛掇陛下濫授國家名器?以此為由頭……”

“嗐!這算什麼?就算挨著點‘濫授名器’的邊,距離‘失德’,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段廣有些尷尬,“確實牽強了些……得了!顯揚,別再兜圈子了!揭盅罷!”

朱振依舊不肯直接“揭盅”,“伯始,請想一想,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何天?我是說,他到底因何而……簡在後心?”

“大約是因為‘舊恩’?”

“舊恩?”朱振冷笑,“到了洛陽,不登賈府的門,卻跑到東宮去做苦力?天底下有這樣的‘舊恩’?”

“確實說不大通……”

“僕以為,這個何天,平陽人氏不假,但來到洛陽之前,他同賈公閭一族,根本就沒有過任何交集!”

“啊?那何以?……”

“你要打我方才說的‘寧馨兒’和‘體格健壯’上去想!”

嗯?

段廣皺眉苦思,突然間,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是說……此人,其實是皇后的……面首?”

朱振深深點頭。

段廣連鼻孔都冒出熱氣來了,“這!這!……”

朱振:“他和賈氏的第一次交集,其實就是太子寢殿的那一次!只可惜,彼時,他們兩個到底說了什麼,咱們的人語焉不詳,無從細究。”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賈長淵非但沒有追究他假冒儲君的大罪,反而覺得此人有薦達於君前的本錢!”

“這個‘本錢’是什麼?難道說,此君有經天緯地之才、燮理陰陽之能?”

段廣連連點頭,“怎可能?一給使而已!”

朱振:“我是瞻仰過皇后的御顏的——”

略一頓,“僕小通朱、管之術,觀此女之面相體態,四個字——淫蝕入骨!”

段廣輕輕“啊”一聲,突然想起一事,“朱公建平,君之?——”

“那是族祖。”

段廣“哎喲”一聲,抬手為揖,“失敬!失敬!顯揚,你瞞的我好!”

“朱、管之術”,相術也,“朱”,朱建平;“管”,管輅。

朱、管,皆為漢魏之際的相術大師,此時雖皆已作古,但在時人的心目中,還是猶如神仙一般。

朱振微笑擺手,意思是“低調、低調”。

抿了口茶,“此女絕不能久安於室!吾所未察者,不過其佚行於何時、何地、何人而已!”

“顯揚,我曉得你的意思了!只要我們捉住了她的‘佚行’,就有了最好的廢后的理由!哪個也保不住她!就是皇太后,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不錯!”

“顯揚!智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