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鄭重答道:“是!敢不受教?”

倒楊,確實要加快進度了!

驚馬奔車事件說明,不論何天見誰不見誰、做啥不做啥,楊駿方都是要除之而後快的,“籌邊論”的障眼法,於對方,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已經刺刀見紅了,那就狹路相逢勇者勝罷!

*

兩日後,永安裡,夜。

距何天家兩條街,一所華宅之中,主人正在延客。

主客皆角巾便服,但彷彿於這所宅子的氣派,二人身份,皆不尋常。

坐在下首的主人,圓臉,唇上蓄一字髯,面色恬靜。

此君姓蒯、名欽,官居弘訓少府,三品,秩中二千石——此薪秩,猶在二千石的九卿之上。

他還另有一身份:當今皇太后的姑表叔父,以此充任皇太后大管家,亦算得宜。

坐在上首的客人,瘦長臉面,濃眉微豎,眉頭緊鎖,頜下長鬤微微抖動。

此君姓傅,名鹹,朱振口中“二傅”之一,官居尚書左丞,六品,秩六百石。

此官品、薪秩,彷彿徐登之東宮黃門令,但不要因此生啥誤會,事實上,尚書左丞的重要性,莫說一個宦者了,就是蒯欽的弘訓少府,亦遠遠不及!

尚書省為中央政府執行機構,令、僕時闕而令、僕的佐貳左、右丞常設;左丞地位高於右丞,其作用,隱然彷彿後世“主持工作的常務副總理”。

左丞還負責監察、糾彈省內令、僕、尚書以下,號稱“監司”——即便頂頭上司,亦不能不就其範圍。

時人所謂“總司天臺,維正八坐”也。

傅鹹臉上,如罩寒霜,“楊文長此舉,‘荒唐’二字已不足形容了!念枕,你是答應過我要‘切諫’於他的!你……你到底諫過沒有啊?!”

語氣措辭,形同質問。

蒯欽並不生氣,“長虞,你先莫急——先請茶。”

略一頓,“我當面問過楊文長的,他一口咬定,這件事,不是他的首尾——說到後來,動了意氣,簡直是賭咒發誓的模樣了!”

傅鹹冷笑,“哪個能相信?”

“驚馬奔車,仔細推敲,真正非背後有大勢力不能為!除了楊文長,何雲鶴還能有什麼大勢力的仇人?他簡在聖心之前,不過一寒庶白丁耳!就算得罪過啥人,也不過市井齟齬!如何有能力以此手段修怨於他?”

“你說的都對,長虞。我的看法是,事先,楊文長確不知情——這件事,應該是他下頭的人自作主張。”

“嗯?”

“我很懷疑他那個主簿——朱振、字顯揚的。”

“只要是太傅府的首尾,他事先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有什麼區別?”

“……也是。”

“唉!”傅鹹擊案,“本朝何曾出過這種事情?莫說本朝了,就是前魏——”

“彼時,曹氏、司馬氏,你死我活!連雲龍門之變都逼出來了!但就便雲龍門之變,那也是明刀明槍!曹氏也好、司馬氏也好,何曾做過如此下作、齷齪之事?!”

“楊文長——他真是一點規矩都不要了!”

蒯欽苦笑,傅鹹說的,都是本朝的大忌諱,可知確是激憤在心,難以自抑了。

“考諸於史,若非亂世,這種事情,只有前漢的梁孝王武做過——楊文長同今上的情分,能跟梁孝王同孝景帝比?!”

“還有,梁孝王畢竟是有大功於國家社稷的,楊文長呢?!”

傅鹹口中的“梁孝王武”,指的是漢景帝一母同胞的幼弟劉武。

七國之亂,梁國當吳楚聯軍之正面,咬牙苦撐,擋住了吳楚進軍關中,併為周亞夫的戰略迂迴爭得了時間和空間,實實在在,“大功於國家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