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一怔,“從何說起?雲鶴,起來說話!”

稱呼由原本的“何侍郎”變成了“雲鶴”。

何天打蛇隨棍上,“仁公”變成“茂公”,“是!茂公!”

主客對坐,侍婢奉茶。

何天心中感慨:對面這一位,文武兼資,滅吳督幽,謀謨之勳,撫戎之能,著於天下;墳典之外,圖緯方伎莫不詳覽,強記默識,四海之內,若指諸掌,手造晉史及儀禮憲章,真正名重一世,眾所推服!

其形貌卻如此平實樸素——我還以為,必是羽扇綸巾一類人物呢!

“雲鶴,”張華微笑說道,“你把我弄糊塗了——何罪之有呢?”

“天慚愧,為保首領,不能不冒充茂公故人——這就是罪了!”

張華目光微微一跳,隨即展顏,頗感興趣的樣子,“哦?怎樣一回事呢?”

何天乃從假扮太子說起,一直說到,劉卞終於被他說動、不執行太子指令、放他去同中使匯合為止。

期間細節、對話,一個不漏、一字不差。

張華愈聽愈奇,他並不刻意掩飾自己的感受,時而皺眉,時而開顏,到了後來,臉上原本若有若無的笑意,愈來愈濃。

何天所述,最重要的,其實不是他如何冒充張華故人,而是他和賈謐相遇那一段,尤其那幾句——

“宗室強盛,權戚當朝,乾坤失序!仁人志士,當同心戮力,共獎王室!明公以微恚而欲誅壯士,奈何?”

何天等於自承:

其一,老子雖然是平陽人氏,但其實不是啥“舊恩”,這個散騎侍郎,完全是老子能白乎、運籌於帷幄之中、紅口白牙掙來的!

咦,“運籌於帷幄之中”——其實無一字虛設呢!

其二,老子擺明車馬,就是要把楊駿拉下馬!

說完了,何天欠身為揖,“就請茂公降罪!”

張華微笑著擺了擺手。

過了好一會兒,慢吞吞的,“‘雲中白鶴’四字,君當之無愧!”

何天大喜!

我這個贗品,“轉正”了!

他立即長身而起,一揖到地。

“請坐!”

何天坐回。

張華沉吟片刻,“至於‘故人’——”

微微一笑,“我年紀大了,記心不是很好,督幽之時,咱們真的見過……也說不定。”

何天再大喜!

張華有意替他圓謊了!

再次不言聲站起,再次一揖到地。

“請坐、請坐——雲鶴,你晃的我有點頭昏了。”

何天再坐回。

張華已斂起笑容,“你同劉叔龍說的那些話,我其實說不出來。然正色立朝,大臣本分,君子亦愛人以德——所以,倒是你替我臉上貼金了。”

張華脾性,素與人為善,雅不願疾言厲色,責人以大義。

何天欠一欠身,不說話。

“對了,”笑容回到張華臉上,“劉叔龍曾經向我求字,我一直不得空,你來了,正好——我便寫了,回去,你替我帶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