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丟人丟到家

“我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章小燕雖然感動著，但一看張婄婄瘦弱的模樣，反倒覺得這句話應該是她對張婄婄說才對。

但看張婄婄那認真的樣子，還是決定給她留個面子。

“聽說不久你們就要擺酒席了？”章小燕幫忙拿起鐵鏟打掃起豬圈，忍不住要問一問這聽來的訊息是不是真的。

“對！”張婄婄輕聲回答，顯然沒了剛才的激情，但臉上還掛著微笑。

“你這啥表情？皮笑肉不笑，後悔嫁人了？”章小燕拿起鏟子嫻熟地操作了一番，隔著兩頭大母豬望著張婄婄問。

“後悔了又怎麼樣？我們早就領證了，都老夫老妻了，沒什麼結不結的意義了，辦酒席只是他們李家的一廂情願，我可沒這想法，沒必要鋪張浪費。”張婄婄拿起高壓水管朝章小燕鏟過的地方衝著水說。

在瞭解了章小燕的身世之後，她才明白一個女人及早嫁人的原因不是因為孤苦伶仃就是因為無依無靠。

她是孤苦的，而章小燕是無依無靠的。

她倆在豬圈裡忙活著，不時的對話也正好被經過的李靜怡聽見，她這一聽倒覺得有必要再聽下去的意思，於是她裝模作樣地守在外邊悄悄玩起了手機。

“為啥？憑什麼不要婚禮？女孩子不就盼著這一天的麼？”章小燕咬著手指頭望著認真朝地上衝著水的張婄婄。

張婄婄眼裡已經蓄積了因為不可演說的哀傷，只怕章小燕再盯著她看，那傷心的淚水就要被看穿。所以她乾脆轉過身去，彎腰用葫蘆做成的瓢儘可能慢地一點一點地給豬上起了飼料。

這本來是打掃完豬圈後才做的事，現在卻提前幹了。章小燕雖然沒養過豬，但她從灑落到豬糞裡的飼料也看得出來這工序是反了。

但她只是略微皺了皺眉，覺得這只是個人的習慣而已，所以也並未注意到張婄婄的情緒變化。

“這一天是女人一生中最漂亮的一天，全天下的人都得仰望著你，你就是那一天的女王啊，誰敢在那天對你指手畫腳？只有你新娘子才有這個權利。為什麼你連一點點的期待都沒有呢？”章小燕激動得快要伸出手去掐住張婄婄的喉嚨喚她個清醒。

“燕姐，實話說吧，我就是沒有親朋可請，不想回答別人左一句問右一句的好奇。”張婄婄終於憋回了眼淚，抬起頭大方面對章小燕的疑問。

“你，你不會和我一樣是孤兒吧？”章小燕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有一種同一戰線的快感擠滿她的胸腔。

就憑這一點同病相憐的快感，張婄婄也覺察到了她們之間很多的相似之處，所以在她覺得孤楚無依沒有人理解的時候，總算因為有一個懂的人讓她心裡感覺到安穩。

“差不多吧，我是外婆帶大的，父母的樣子早就不記得了。”張婄婄笑著說。

“哦，沒關係，以後就由我罩著你。”章小燕先是一驚，然後終於說出她想要表達的霸氣的話來。

守在外邊的李靜怡聽見兩人的身世也是吃驚不小，由此她對張婄婄和章小燕各自有了瞧不起和嫌棄。

等李光輝接回爺爺的時候天色已晚，聽到他們在門口說話的聲音，李奶奶就衝在第一個，一看見滄桑了許多的爺爺劈頭蓋臉就罵：“你個老刑頭，要死不死遠點，不要讓兒孫們找著你，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鬼樣？丟人丟到家了！還有臉回來......”

李奶奶還沒數落完，爺爺用他那空茫的眼神痴痴地把屋裡的人挨個掃了一眼，膽怯地拉著二叔的手問：“坤兒啊，我這是在哪的？怎麼這些人看著這麼眼熟啊？都誰啊？”

“爸，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是你兒子，老么，李光輝，你眼睛被漿糊糊了嘛？”二叔氣得狠狠甩開爺爺的手，用雙手掰著爺爺的眼睛問。

“老么，別沒大沒小的！”李宏光知道二叔又在調皮著和爺爺開玩笑，忍不住打斷一聲吼。

二叔立刻恢復一本正經，指著一屋子的人說，“這是在大哥家，這是大姐和二姐，還有你孫女靜怡，她們一聽說你不見了就都回來了。”

爺爺愣愣地聽著，呆呆傻傻的盯著一個個的人，想老實說還有人不認識，卻因為二叔兇巴巴又大聲的樣兒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

二叔看出來爺爺是想問章小燕呢他又指著章小燕說：“這個是你么兒媳婦，新的，第三任，怎麼樣？”

“哦，么兒媳婦，要得，要得。”爺爺笑著直點頭。

奇怪的是爺爺忘記了所有不該忘記的人，卻居然記得張婄婄和李奶奶。

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客廳裡商量有關於爺爺一問三不知，啥事也不記得的事。

“爸這病是越來越嚴重了，要送醫院冶療才行。”大姑第一個表態。

“他這多半是阿爾茨海默症，要冶療好是不可能的。”二叔說。

“管他冶療得好還是冶療不好，吃了藥總能起點作用，至少不會把自己的家人都忘了。”二姑情緒激動地說。

“你激動啥呀？我又不是說不冶，老頭子是大家的爹，共同商量，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二叔敲著桌子站了起來。

“老么，你平時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現在爸這樣了，你可不許掉鏈子。”大姑向著二姑說。

“那你們說怎麼辦？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再做打算？”二叔徵求著大家的意見，但說話的語氣仍有一點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