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村民對保險的誤解,加上他們對張婄婄這個人未能探索到的神秘,基本上所有人一看見她的身影就如同見了瘟神似的遠離或者回避。

久而久之,那些關於張婄婄如何與人周旋,又如何和人死纏爛打的閒言碎語,漸漸傳入到李宏光老兩口的耳朵裡。

這些謠言,張婄婄也早有料到。只是她沒有想到她們的嘴會那麼快,就在她背過身去的時候,愛說閒話的大媽大嬸們一秒也等不及就對她進行了批判性的議論。

這些閒言碎語像一支支冷箭從後背直穿入胸膛,但她只當什麼也沒有聽見,安慰自己,有反駁和厭煩就說陰村民們對保險並非無動於衷,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來讓他們冷靜思考。

當李宏光對張婄婄揹著他和老母親去給村民講保險這件事表達不滿之後,她決定不再去和村民講保險。

她自己策劃的這種冷淡戰略是對村民錯誤意識的緩衝,也許那些天天習慣看見她的村民,突然看不見她反而會在心裡上出現一種失落呢,她想。

雖然她答應不再出去亂走動,但老兩口前腳一走,她又開始了新的計劃。村裡的人幾乎都已拜訪過了,唯獨還沒有去見一見王喜來。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前三五兩天還可以看見王喜來從門前經過,或者聽見他和狗吵架的聲音,而現在張婄婄感覺到有很久沒有看見他了。

她想王喜來雖然是一個靠國家養的人,但總歸是按照生活最低標準來養的,以後的生死和眼前的健康問題,以及但凡是個人都想過得越來越好的生活質量,她不信王喜來沒有向好的慾望。

於是她決定去和這個獨處的單身老男人講一講保險計劃。

當她來到王喜來家門口的時候,她才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那晚上未曾看清楚的王喜來的家。

一座低矮的很原始的土房子,房簷低垂,一不小心就會碰著頭。

她站在屋外看了一會,見那扇懸吊吊的木門虛掩著,門把上只見得有斑駁的鎖鏈子,卻不見鎖的蹤影。

出於禮貌,張婄婄站在門外朝裡喊了一聲“王叔叔”,裡邊卻沒有一點動靜。

她看了一眼腳邊的泥坑窩,才發下那瘦弱不堪的小狗也不見了蹤影,只留得一撮一撮的狗毛刮在泥窩的周圍。

“難道出去了?”張婄婄心想,“不對,又不是逢場天,他會去哪裡呢?”

她大著膽子推開門,朝屋裡進了一步,叫了一聲“王叔叔”,依舊無人應答。

因為屋外陽光陰媚,她一進屋就感覺到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等她的雙眼適應了一會兒,她才藉著從屋瓦縫裡鑽進來的光線看清屋內的一切。

看見的所有都令她吃驚,幾乎定格了她的呼吸。聽說王喜來很懶,但她也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家竟如同乞丐的居所。

眼前的一切已經讓她對王喜來抱有的希望破滅。整個屋子空曠如野,三根歪曲的柱子立在房屋正中央,柱子處大概原本是立得有牆的,現在已經垮塌在它的周圍。

整個屋子有什麼和沒有什麼已是一目瞭然。已經坍塌了土牆的邊上是一口水缸,向左邊一點是一張隨便哪個文具店都可能買到的簡易的摺疊桌子。

桌子旁邊是一張摺疊的帶布條的鐵凳子,這兩樣是王喜來平常拿來給人算命掙錢的工具,大概也是他吃飯用的桌子和凳子。

再向左靠牆的位置是一張用竹竿撐起的白色蚊帳的木頭床,床上的一張舊的印有大紅牡丹花的床單掉出了一角至地上,床頭有一口開著蓋的電飯鍋,旁邊還有兩雙隨便放置的破舊的粘著泥的膠鞋。

張婄婄站在門口一步遠,朝蚊帳內望了一眼,斷定是沒有人的,所以這才找到了理由退出早就想離開的土房子。

“你是來要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