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律千見她悲傷,自己也不忍,忙寬慰了一陣就打算要走,夏長太妃拉著他的手,淚眼婆娑道:“眼下夏家已經沒什麼人了,你既然來了,就在宮裡多陪我幾天吧,下次見面不知什麼時候……”

夏律千看著她滿頭銀髮,不免動容,道:“姑母,外男不得在宮裡久留……”

“這不難,我派人去跟太后講。”夏長太妃拉著他不放。

夏律千應下。

用過晚膳,夏長太妃被宮人伺候著去園中消食,夏律千便藉口想到處看看,向長清殿走去。

下午他有意無意地向宮人打聽到了季賓住在李晉容的正清殿,除了吃飯睡覺,基本和李晉容形影不離……

約莫著這個時間兩人應當分開了。

到長清殿門口,就有值守的侍衛攔住他,夏律千笑容可掬道:“將軍,我是夏長太妃的侄子,因姑母近日服的藥中有一味產自小樂,實屬難尋,便差我來問問賓王子可有方法……”

侍衛客氣道:“大人先稍後,卑職先去核實清楚。”

夏律千道:“應當的,只是長太妃服的是專治女人病的藥,將軍,可莫要細問……”

侍衛瞭然,點頭道:“大人放心,卑職只需核實大人身份便是了。”也沒細究為何治女人病的藥要夏律千一個男子來問……

等了半炷香功夫,那侍衛跑過來,說核實清楚了,放夏律千進去。

院子裡有幾個太監值守著,見了夏律千進來只是哈腰行禮,並未多言。

“看來只要過了侍衛那一關就行……”夏律千想著,打聽到季賓的住處,便照著偏殿走去。

敲門沒人應,夏律千想大概是出去了,便徑直推門進去,打算在殿內等。

雖然是偏殿,室內的修飾還是比吳夏的王宮大殿要華麗莊嚴很多,一道一丈多高的屏風將大殿從中間隔開。

夏律千走到書桌邊,見桌上攤開的宣紙上寫著: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下筆不似一般王公大臣講究大氣磅礴、蒼勁有力,而是體瘦而足堅,輕起重落,別具一格。

夏律千原本還疑惑季初陽怎麼就那麼確定自己能按照她的話進宮來見季賓,萬一自己扯個謊呢?此時一見這字便明白了,季初陽指明讓自己帶回季賓的手信,原來這季賓的字難找人模仿……

正看得出神,忽然餘光瞥見自屏風後出現一抹白色的人影,夏律千驀地抬頭,與來人四目相對……

只見眼前人面帶紅霞,朱唇輕啟,披頭散髮,渾身上下就穿了一件半透的白色袍子,兩條修長的腿若隱若現——連雙鞋都沒穿,手裡卻拿著一盞六角宮燈,將整個人映襯地更像從畫裡走出來一般,朦朧不真實……

兩廂對望,氣氛凝滯。

要說不尷尬,只怕連那盞兀自照亮這詭異氣氛的宮燈都不信。

但夏律千何許人也,只是平靜收回目光,平靜開口:“季賓?”

季賓未答,依舊狐疑警惕地盯著眼前人。

——他本來想出來尋一盞燈,以便自己邊泡澡邊研讀群臣冊,誰知一出來,就見一個陌生人端立桌前。

他心中數個念頭飄過:刺客?

可哪有刺客來殺人還不忘欣賞書畫的?而且看此人穿著氣度,跟刺客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