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營帳裡看過楚蘭枝後,錢清玄才意識到自己過於樂觀了。

事情遠比想象中要嚴重。

年年在伙房裡煮了鍋魚片粥,熱氣騰騰地端過來,要和楚蘭枝一起喝粥。

“娘,起來喝魚片粥,不然晾涼了會有腥味。”

“師孃,你快嚐嚐年年的手藝,這一鍋沙煲魚片粥的味道,絕了。”

楚蘭枝平靜無波地看著他倆,“你們吃,我不餓。“

年年當即放了碗,“娘不吃,那我也不吃。”

錢清玄見狀,也跟著放了碗筷,“師孃不吃,我也不吃。”

楚蘭枝淡淡地掃了眼那鍋粥,“那就拿出去倒了。”

她向來不會這般說話,那會傷了年年,可她沒有心力再去應付這些事,所謂的傷人一千,自損八百,她想要從一切事情中逃離,縮排自己的龜殼裡。

年年朝錢清玄使眼色,他當即將那鍋沙煲粥拿走。

“娘,是不是爹爹欺負了你,我找他算賬去。“

“不要去找他,“楚蘭枝側身睡在床榻上,被子遮著半張臉,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嗡嗡的,”我如今就是找他說和離,他都能當面把字給簽了,找他作甚?“

“和離“兩字,讓年年和錢清玄聽得心驚肉跳。

年年急壞道,“娘,有事你別憋著,儘管和我說,我來給你扛著。”

營帳裡空寂了許久。

楚蘭枝扯了扯被子,擋住了涼涼敷上臉的冷風,“年年,娘想回臨安。”

她說這話的氣音很弱,風一吹就散了,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年年,帶娘回臨安。”

年年和錢清玄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楚蘭枝會用這樣低憐的語氣說話。

“娘,我帶你回臨安。“年年沉穩地說道。

“師孃,我也陪著你一起回去。“

楚蘭枝掩在被子裡的神情看不真切,她緩了緩才說著,“我們明日就走。“

“我們明日就走,”年年重複著她的話,暖心勸著她道:“娘,起來喝碗粥再睡。”

然後,他們隔著被子看見楚蘭枝的肩膀一個勁地打顫。

出了營帳門口,年年說什麼都要去找爹爹算賬。

錢清玄跟在他身後,一路勸說他道,“年年,這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他把我娘欺負成這樣,我和他沒完!”

錢清玄追上他,“冷靜點,你沒聽蘇乞兒說麼,這事牽扯到太子,還是先生不原諒師孃,你別過去火上澆油。”

年年眼裡只看到了孃親的委屈,他看不得她受委屈。

錢清玄一把拽過年年,把他抵到了樹幹上,不讓他動彈,“別去,大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別摻和。“

年年奮力地要從他手裡掙脫,反而被他死死地按住不得動彈,他出聲喊道:

“串串,我娘這一路上受的那些苦你都看不見嗎?她生雙寶時搭上了自己的命,差點難產而死,她被困在府裡,送走雙寶時有多絕望,哭得有多淒涼,你聽不見嗎?她從京師逃亡,一路趕到了這裡,憑什麼還要她受委屈?“

“先生守城不易,他為的是天下蒼生,若是可以選的話,他會扔下師孃不管嗎?“

錢清玄堅決不鬆手,“師孃讓你不要找先生,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年年要和他打起來,奈何錢清玄生得比他壯實,在力量上絕對地壓制住他,奈何他如何掙扎,都動不了分毫。

“明日就回臨安了,年年!“錢清玄急切道:”讓先生和師孃各自冷靜一段時間,他們才不會衝動行事,這樣對誰都好。‘

年年放棄了掙扎,頹然地靠在了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