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裡的溫泉池裡,泉眼汩汩地冒出熱水,白霧蒸騰,山木在氤氳的霧氣裡更顯蔥鬱。

衛殊靠坐在山壁上,浸在溫泉裡泡浴,一條毛巾蓋在臉上,他就這麼仰面不動地坐在那裡,一坐就是兩柱香時間。

藺甲不知他坐在那裡想些什麼,遲疑了許久,終是開口說道,“大人,夫人那邊做好了晚飯,我們何時過去?”

衛殊驚醒了過來,他扯下面上的毛巾,見自己泡在了溫泉池裡,看著水面上縈繞的霧氣,他捧水洗了一把臉,回過神來。

他家娘子的迷魂香後勁太大,他剛下池水,坐靠在山壁上,如山壓過來的睡意便錘進了他的腦裡,頭往後一仰,人就睡了過去。

衛殊泡浴過後,進了內間換衣裳。

藺甲原以為馬上就能出發去往別院,他在門口淡定地站著,而後來來回回地踱步,實在是等得太久了,他才抬手去敲內間的房門,手懸在半空中遲遲地不敢落下去,最後還是背身站在了房門口,繼續耗下去。

三刻鐘過後,衛殊穿了身玄青色的錦繡華服步出內室,不知是溫泉浴讓他沾染了山水的靈氣,還是他捯飭了這麼久整出來的名堂,他看起來面若冠玉,眉如刃,眼尾勾了抹風流而不自知,身軀凜凜地站在那裡,比之先前,脫胎換骨地變了一個人。

藺甲見大人上朝都沒拾掇得這麼齊整,去見自家娘子,倒是異常講究了起來。

衛殊進到內院,涼亭裡已擺好了菜,他走過去,見桌上的兩菜一湯,全是他平日裡喜歡吃的菜。

湯是小雞燉蘑菇,一盤蒸鱸魚,另有一碟炒春筍。

他看著楚蘭枝端碗出來,走路時裙裾在風中拂動,勾勒出曼妙的身段,她看見他的一剎那,眼裡隱見了欣喜,才會笑得那般地盈盈生動。

衛殊就知道他家娘子吃他的顏,那眼神比之先前說他邋遢時柔婉明媚,猶如一汪春水融融地化開。

他捏了片春筍放進嘴裡,楚蘭枝抬手就打掉了他的手,“沒規矩,年年和歲歲都沒像你這樣。”

衛殊看著手背上的那抹紅痕,輕笑道:“我和娘子講什麼規矩。”

兩個人面對面地吃飯,楚蘭枝出聲問了他,“明日何時回去?”

衛殊不免詫異地看了過來,“誰說要明日回去?”

“你來這接我,我說回就回。”

楚蘭枝拿出一副理應如此的架勢來,“黃嬤嬤說太子被急召進宮,機會難得,趁著太子不在,我在驪宮各處燃上迷魂香,你率著你的人馬藉機將我和青稚帶出去。”

衛殊聽完了她的逃亡大計,忍著笑道,“娘子,我們就這麼逃了,太子豈會善罷甘休?”

楚蘭枝將筷子往桌上一拍,蠻橫道:“你來行宮接回你家娘子,天經地義,這事就算告到了皇上面前,太子都沒理可說。”

衛殊點頭,“娘子所言甚是。”

“那明日聽我安排,你見機行事。”

“不聽,”衛殊見她橫了一眼過來,斂肅了神色道:“明日不能走。”

楚蘭枝追問道:“那你打算何時走?”

衛殊夾了一筷子春筍進她碗裡,“等皇上的召令下來,我要名正言順地帶你回去。”

他這話說得極其含糊,就告訴她能走,具體什麼時候能走,為何能走一概不說,他不想告訴她的事,她也懶得去問。

“你上哪弄來的這些食材?”衛殊知曉她被太子禁足在院中,沒成想她還有這般本事,搞得了這麼多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