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毫髮無損的赫爾佐格正佇立在隧道的拐點,身穿胸前插花的西裝,面帶公卿式的面具,他的手裡還握著一杯加冰的烈酒,輕輕啐飲,儼然是主人招待客人的做派。

如果不是摩托車所引爆的火焰還在燃燒,影武者的屍體在火中滋滋作響,西子月幾乎都要以為時間被倒帶過,剛才驅車撲擊的一幕根本沒發生。

赫爾佐格,他“復活”了。

“我的前任?”西子月疑惑,第一反應是傳說中那位吞槍自盡的前輩。

“你的前任?當然指上一個卡塞爾S級,路明非啊!你不是一直在尋找他麼?”赫爾佐格發出輕微的笑聲。

“你也記得他?”西子月的眼睛睜大。

“當然記得,西子月偵探小姐。我也許比你記得的更多。”赫爾佐格直視著西子月的眼睛,他眼中的黃金如蛇般跳動。

“你一定很好奇吧,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忘了他,唯獨我還記得,還記得那麼清楚?”他邁開步子,緩緩向前,寒風貼著他的身形流過,他的影子在牆壁上張牙舞爪。

“很抱歉,答案你無法知道,你是世上唯一有能力尋找他的人,只要你從世界上消失,他就永遠無法現身!”

西子月也下意識後退,她能感受到身後繪梨衣的心跳聲越來越急促。

截止目前為止,只有繪梨衣與楚子航對路明有著明確的記憶,但他們都情況特殊,甚至與路明非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羈絆。

作為曾化身過白王赫爾佐格,他的情況當然也很特殊,至於他與路明非之間的關係......某種意義上,也許不亞於友情甚至愛情。

“因為你曾死在他手上,死得很慘。”西子月在嘴邊拉出一絲俏麗的弧度,眼睛裡跳動著明媚,“比起憎恨他,你更恐懼他,害怕他再次出現。”

這句話如針般刺入赫爾佐格的神經,他的表情立刻扭曲,手中的冰酒摔碎在地。

“閉嘴!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了,永遠不可能再出現!我根本不用懼怕任何人!”他大聲吼叫,隧道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回聲,憤怒又壓抑。

西子月清晰感受到了他靈魂的恐懼與卑微,路明非這三個字如永恆的烙印刻在了他心中,輕輕一碰,他便會暴跳如雷。

她說這番話並非是挑釁對方,而是試探出對方的真假與否。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與這個惡魔見面,但隱約能推測出他是那種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顯露真身的陰謀家,在此之前,代替他流血的都是替身。

可眼前這個赫爾佐格內心的顫抖與恐懼是那麼清晰,那麼發自內心,這絕非被催眠的替身能辦到的。

他就是真身!只要擊殺他,一切就能結束!

可是——

真的殺得掉他嗎?

像他這種把自身性命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真的會如此輕易現身嗎?還是說他已經勝券在握?

忽然間,隧道內的廣播開啟,刺耳的雜音過後,某個鼓點一樣的聲音響起,整條隧道都在迴響這段詭異的音訊。

梆子聲!

在楚子航的描述中,提到過這種神秘的魔音,它分明只由一對簡陋的空心木梆子相互撞擊完成,像是某種南美原始地區的巫毒音樂,但就是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能令某些強大的混血種屈服於它......其中就包括繪梨衣。

她呆呆地站在來自四面八方的梆子聲中,幽深的恐懼從她心裡爬出,某段早已忘卻的記憶又重新被記起來......有關死亡與黑暗。

在她的感知中,梆子每一下撞擊猶如古鐘轟鳴,火焰燃燒的聲音像是數千道電流串動,西子月的呼喊都被那些聲音隔絕在外。

視野越來越黑暗,冰冷的白色絲線順著她裸露的脊背向四肢百骸延伸,每一道絲線都在從她的體內汲取鮮血......她像一株飛速枯萎的花那樣,緩緩凋零......折斷......

西子月一把拽過她的手,捂著她的耳朵反向飛奔起來。

“盡情逃吧!我的乖孩子們,無論你們逃到哪裡,你們最終都會回家!”惡魔的聲音在隧道里迴響傳遞,無時不刻貼在耳邊低語。

西子月帶著繪梨衣逃亡在這條長不見底的環形隧道上,四面八方都是那段詭異的梆子聲,彷彿她們一不小心穿越到了紫苑鎮,只有走出這張地圖,這段載入遊戲史冊的邪典背景音樂才會消失。

梆子聲......梆子聲......梆子聲......該死!她曾在某些地方聽過這段頻率與節奏!

序列號1,言靈·皇帝!西子月回憶起來了!

無論是催促路鳴澤離去的鐘聲,還是在學院冰窖短暫聽到的八音盒聲音,都是這麼一段頻率與節奏!

不僅如此,這段梆子聲竟更加真實清晰,它何止是不詭異與單調,甚至還恢弘、神聖,猶如神國的鐘聲敲響,全世界都匍匐在它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