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延續數千年,四海萬國世世代代的億萬百姓全都信奉昊天,其中還包括附庸於虞國、年年進貢的番邦小國。

這些藩國絕不只是滿足皇帝個人好大喜功的工具,透過與藩國的民間貿易,虞國每年都能得到大量的木材、石材、香料、藥材、皮草、金銀銅鐵等資源。

並且藩國本身的地理位置,也給虞國提供了航道、港口等條件。

山河鎮守符並沒有將這些藩國也一併納入其中,

就算虞國要表態,誓與道門決一死戰,也要先處理好這些藩國,防止他們突然倒戈。

至於虞國國內,上千年的宗教習慣,沒那麼容易消除,同樣需要時間引導百姓,統一思想。

“可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唾面自乾吧?”

驃騎大將軍怒道,一拳砸在牆上,引起陣陣禁制漣漪。

書房嘈雜不斷,這些站在虞國權力頂點的人,以爭吵掩飾心中的不安。

四海萬國並非誇張,以道門的地位、實力,真的能調動各個王國,投入到戰爭當中。睜目望去,舉世皆敵。

“陛下,”

一直坐在角落冷眼旁觀的鎮軍大將軍燕雲蕩突然站起,對站在窗邊背對眾人的虞帝拱手道:“請容老臣先行告退,回家處理些家事。”

書房一時間安靜下來,燕雲蕩這些年又老了些,一直賦閒在家,儘管身形依舊魁梧,但兩鬢的斑白與乾枯的鬍鬚,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虞帝緩緩轉身望向這位肱骨之臣,問道:“什麼家事?”

“最後抱一抱孫子孫女。然後,礪戈,秣馬,奔赴前線。”

燕雲蕩有些渾濁的雙眸陡然變得銳利,聲音沙啞而粗礪,“太皞山挾昊天信仰以命萬國,勢要蕩平虞國,誅滅學宮。

有的人害怕了,想逃離,帶著家人遠離戰火。有的人則欣喜若狂。

這些感到開心的人,或是世家豪族,覺得能在沒了李虞壓制後,恢復往日榮光。

或是失意士子,覺得能趁著亂世,踩著他人屍骸更進一步。

或者是乾脆的狂熱信徒。非蠢既壞。

臣不感到欣喜,也不想逃離——臣太老了,年逾古稀,已近耄耋,既逃不動,也不想逃離這片養育了我,給予我舞臺,賜予我功名的故土。”

燕雲蕩側目望向南面,眼眸裡滿是卷戀,彷彿能透過重重宮殿阻礙,看見繁華富庶的長安城,看見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虞國土地。

“如果有一天,太皞山的兵鋒真的抵達邊境,也得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燕雲蕩回過頭,沙啞笑道:“而在那之前,臣心中橫亙多年的疑惑,應該也能得到解答——太皞山樞機自稱神使先知,他們的血,是否是紅色的。”

說罷,他朝皇帝拱了下手,轉身推開門扉,在門外內侍的疑惑目光中,大笑著步入深沉夜色。

虞帝站在原地,望著燕雲蕩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下意識地上揚。

他環顧書房眾人,平靜道:“太皞山的聲討檄文遲早會傳播開來,既然堵不住,那就不要堵了。東方錄。”

“臣在。”

“讓門下省草擬一片檄文。”

“敢問陛下,檄文題目是...”

“《討萬國檄》”

虞帝說道:“朕要在泰山封禪,將檄文告知上蒼,告知李虞列祖列宗,告知黎民百姓。臣非亡國之臣,朕非亡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