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隨意提了一句,看向沙德,認真問道:“那...你喝過生水,吃過生泥鰍沒有。”

沙德臉色一白,旁邊兩位家屬急道:“醫生,在河上跑船怎麼可能沒喝過生水。船上煤炭少了,有沒有薪柴生火煮水,只能喝缸裡的備用水,或者儘可能乾淨的河水。

生泥鰍倒是從沒吃過。”

生水,果然。

李昂心底一嘆,沒有煮開的生水是這個時代最容易致病的因素之一,儘管學宮經常提倡要喝溫水熱水,但現實因素總是導致喝熱水的習慣無法大規模推廣。

原因很簡單,燒水需要大量的薪柴煤炭,以虞國目前的運輸、組織、生產能力,註定無法滿足四億人口燒開水的燃料需求——那實在太奢侈了。

李昂自己是從不喝生水,不吃生魚生肉,也不允許柴翠翹吃。所有飲用水必須煮開過才能喝,所有肉類必須燒熟之後才能吃。

為了安全,麻煩也認了。

唔...看報刊上說,長安城正流行一種用北方黑木製成的瓶子,能長期儲存熱水或者冰水,類似於李昂記憶中的熱水壺。

就是賣得極貴,最便宜的也要七貫錢一個,只有小康之家才勉強用得起。

哪天有空了可以去市場上看看有沒有的賣。

李昂沉思不語的樣子,讓沙德和他的兩個兄弟更加慌亂,看著沙德腿上不斷蠕動的白色細蟲,想碰卻不敢,只能硬著頭皮強行不去看。

“不是裂頭蚴。”

李昂緩緩道:“是麥地那龍線蟲。”

眾人疑惑道:“麥地...那龍?”

“和寄生在青蛙、蛇體內的裂頭蚴頗為相似,但當寄生在人體內時,人體表面會出現水泡、膿皰。

拖延下去,會導致癱瘓,並讓眼睛、心臟、泌尿系統等病變,引起炎症之類。”

李昂緩緩道:“只有一種辦法可以解決。”

“什麼辦法?”

“把蟲子,一點一點,慢慢拔出來。”

李昂眼眸中寒光一閃,指著沙德腿上的麥地那龍線蟲,沉聲道:“醜話先說在前頭,這個辦法我只有一兩成左右的把握,成與不成全看天意。

如果不願意冒險的話,可以回家躺著,興許能撐個幾年——這病不容易死,只是會用肌腱攣縮和慢性關節炎不斷折磨你,讓你癱瘓在床而已。”

“幾年...”

沙德吸了口氣,這幾天時間裡他遭的罪比幾十年來都多,眩暈,嘔吐,瘙癢,腹瀉。

一看到腿上那根不斷蠕動的白色細蟲,他感覺要和這玩意兒共生數年,還不如直接死了得了——那樣還乾脆點。

當即穩住心神,轉頭對身旁兄弟說道:“二郎,你先回家,把我婆娘和三個兒子都叫來。

讓我兒子給醫生磕個頭,再在紙上畫押,簽字。

就算我死了,也是天命使然,怨不得別人,更怨不得醫師。

還請在場各位,也做個見證。”

說罷,他定定地看著李昂道:“醫生...請你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