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元安的最後一晚,祁墨辰沒了將軍的名號與職位,高公公直接將他們兩個鎖進了將軍府內院裡最角落的破敗骯髒瓦房之中。

這破敗的屋苑平日裡鮮少有人來,也就堆了些散了架的舊傢俱,因為年久失修已經有崩塌之意,粗細不一的縫隙沿著牆腳一路攀升,碎裂的瓦片墜落在地,密密麻麻地蛛網懸在半空之中,腳畔是蟑螂與老鼠熱鬧的談話會,一股子黴爛夾雜著說不出噁心的氣味霸道地直入肺腑,佔據著他們每一寸的呼吸。

他們並沒有被束縛住手腳,被關入後,糟蟲蛀的破爛房門從外被上了一道簡易的蓮花鎖,外頭竟無人看守,這場關押像是象徵性的走了個過場,根本不懼怕他們逃跑。

這破門莫說要動用靈力來破,或是動手用髮簪開鎖,門已是搖搖欲墜,根本一腳就能輕易解決,高公公根本不懼他們逃跑,若是逃跑,那就是罪加一等,陛下跟前怎麼添油加醋都由高公公說的算。

夕瑤在昏暗中小心地避開腳下亂竄的黑影,一個不小心又踩進了連日陰雨所漏雨積攢起的小水坑,濺起的泥汙水打溼她的裙襬,夕瑤嫌棄道:“你這將軍府怎麼還有這種地方啊,髒死了。”

這裡的破敗骯髒顯然也是祁墨辰沒有料到的。

他搬起一旁的裹著稻草的麻袋,抖了抖上頭厚重的灰塵,灰塵如一陣煙霧般升騰擴散開,嗆得兩人捂著口鼻咳嗽連連。

他將那麻袋置於門邊的一處乾燥些的地面上,當作臨時休息的板凳。

“這裡原是上一任將軍的府邸,我平日經常在書房或是留在軍營,並沒多在意過府中的事宜,並不知在內院深處會有這樣的一方危宅。”

夕瑤輕輕揮了揮衣袖,一道靈光乍現輕浮在半空之中,將整間屋子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老鼠蟑螂許久不見光亮,瘋狂的在屋內逃竄,甚至有老鼠撞擊桌腳撞暈過去的。

整間房的髒亂噁心程度超出了夕瑤的預料,一地的泥水混雜著老鼠的排洩物,讓她是直犯惡心,心裡打起了退堂鼓,卻思量再三後指尖運起靈力,將所在的地界汙穢之物掃在一旁,用整個結界來阻隔一切,她眸底的陰霾濃得化不開。

“祁墨辰,你欠我的帳都快要用長卷來寫了,不到冥界做一萬年的免費勞動力都還不清債,這裡簡直是比我那破小棺材還磕磣。”

他憶起往昔道:“已經算不錯了,至少還有瓦遮頭,我剛來元安的時候僅僅是個小小的營千總,那時候不像此時這般平和,與夜國連年征戰,周邊小國也時不時的來進犯搶掠,很多時候不管寒冬臘月或是嚴寒酷暑,皆是以穹廬為被,地為榻。”

她暗暗嘟囔道:“我又不要帶兵打仗,不行,這筆買賣我從頭虧到尾,虧的連褲衩都不剩,這免費的勞動力定要多加個幾萬年才行。”

祁墨辰彎著眼似一輪溶了笑意地彎月,沉穩卻又溫和地聲線說道:“真是怕了你了。”

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把拉過她冰涼的手,凝視著夕瑤的那雙眼眸中的星星光芒隨即墜落,他緊張地問道:“朵顏對你下藥,你…沒事吧。”

夕瑤被他這突然而來的情緒一驚,望著他擔憂緊繃著的滄桑面容,卻在心間醞釀出一股暖流,心悸動了一下。

一絲的紅暈爬上她的面頰,她掙脫開束縛著她手的溫暖厚實手掌,別過頭去望向透過屋頂破洞滴落而下的細密雨滴。

“我又不是人,她那絕子藥怎麼可能對我有用,她是真喜歡你吧,所以才會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生怕我會有孩子。”

祁墨辰搖了搖頭輕嘆道:“我恰恰不覺得她是真心的喜歡,縱然當初你將景淵變成了我的樣貌,可若是真心喜歡,又怎麼會分不清喜歡之人皮囊下早已變了人呢。”

“一切說到底都是你惹的禍,連累你姑奶奶受這罪。”

一道白色毛絨身影輕易突破她的結界,跳進她的懷裡,琥珀色的眼眸充滿著敵意瞪了祁墨辰一眼,隨即扭頭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喲呵,冥王大人法力無邊的,這區區幾個凡人哪能欺負到你頭上呀,要不要你的好寶貝我去教訓教訓他們呀。”

夕瑤氣不打一出來的用手指輕釦它那毛茸茸的小腦袋:“你還好意思說,你才是祖宗吧,消失了兩天又死哪裡去了。”

“也就和二殿王的鴻簏、五殿王的篪虎、十殿王的丹鶴打雀牌,五百多年了他們的手氣依舊那麼臭,我這白皙的小福爪打遍冥界無敵手。”

說罷它自戀地伸出兩隻前爪,放在胖乎乎地臉頰上蹭了蹭。

夕瑤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你這自戀的勁到底是打哪來的,就你這次次掏光人傢俬房錢的,誰願意和你玩呀。”

白凌傲嬌地別過小腦袋,悶哼一聲:“切,他們不樂意拉倒,我好歹是靈狐族的王子,想和我打雀牌的母狐都快從冥界排到三界外去了,我都懶得搭理她們。”

夕瑤拿這傲嬌的白凌當真是沒一點辦法,完全像顛倒過來,它是主子,她應該只屬於鏟屎的而已。

她忍不住偏要打擊打擊它那爆棚的自信心道:“王子?貪玩不修煉沒躲過天劫把自己玩嗝屁的王子當真是從古至今第一狐,說不定靈狐族早就不知道你這號狐了。”

白凌周身氣流湧動,九條大尾巴伴隨著一陣靈光顯現,柔順細軟的狐狸毛根根炸立,弓著背脊目露兇光,喉間發出噗呲噗呲的喘息聲:“少提以前的事,哼,我都聽鴻簏他們說了,幾個大殿王都和你講了雲珩已死的訊息,冥界都知道你甦醒滯留的事了,你幹嘛還滯留在凡間陪著這個凡人發瘋。”

說罷,白凌毫無預兆的跳到祁墨辰身上,正對上白夾雜著泠冽寒意的幽幽眸色,將正託著腮幫子開拌嘴戲的祁墨辰嚇了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