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一年冬夜。

章曉東懶散的躺在沙發上,雜亂的屋內只有電視機的聲音響著:“留給米蘭的時間不多了,萊奧還在邊路尋找機會,能傳出來嗎?禁區裡有雷比奇正在等待接應,唉,球被破壞出底線……”

“球又進啦!進球的是盧卡庫!國際米蘭再下一城!這一球將鎖定勝局……”

“這粒進球將AC米蘭打入了深淵,還有十幾分鍾,比分落後三球,米蘭應該已經無力迴天了。”

“是啊,整場比賽看來米蘭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裁判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音,本輪意甲的焦點戰由國際米蘭3比0拿下,這時導播的鏡頭對準了場邊的伊布,看他的表情想必心裡並不好受,如此關鍵的一戰卻因傷缺陣……好,今天的比賽就到此結束……”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章曉東隨手關掉電視,拄著柺棍走到門口開啟房門。

“先生你好,你的外賣。”

夜宵到了,章曉東卻沒什麼胃口。

“又輸了,真是操蛋!”

章曉東今年三十四歲,職業球員出身,雖然一輩子沒踢出什麼名堂,但怎麼說也是中甲中游球隊的主力前鋒,收入也不錯,一年的工資就有七十幾萬,偶爾爆發一個賽季加上進球獎妥妥的百萬年薪。

生活方面,章曉東娶了本地一位漂亮的女球迷做老婆,婚後還生了個大胖兒子,倒也算是幸福美滿。

章曉東早早便規劃好了人生,只等將來退役找個球隊當教練,這樣也可以順順當當的安享晚年。可誰也沒想到,這樣的幸福生活在他三十一歲的一天戛然而止。

那天妻子公司要加班,便打電話讓剛訓練結束的章曉東去幼兒園接兒子放學,結果回家路上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他的兒子,同時也帶走了他的左腿。妻子在兒子的葬禮結束後就和他離了婚,直很久以後章曉東才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前妻原來都是和領導去酒店“加班”。

從此以後章曉東的人生只剩下酒精和賭球,失去了左腿和家庭,他瘋狂的用酒精和賭球來麻痺自己,積蓄和保險賠償金被他幾年下來揮霍一空,最後甚至連房子都抵押給了銀行。

今天夜裡是米蘭德比,他一直以來都是AC米蘭的鐵桿球迷,今晚孤注一擲,將微信和卡里最後一萬多塊全都押了米蘭勝。

“輸光啦,總算輸光啦!”曉東倚著沙發高舉酒罐大聲歡呼,好像很開心似的。

“為米蘭復興乾杯!”

儘管這場比賽輸給了死敵國際米蘭,並且讓出了榜首位置,但沉寂許多年的米蘭今年總算有了起色,本賽季一度霸佔意甲積分榜榜首數月之久。

章曉東歡呼過後,仰頭便將高舉的酒罐一飲而盡,扔開空罐又重新開了一聽,這也是桌上最後一聽啤酒。曉東把外賣拽到面前開啟,邊吃邊喝,倒是好不自在……

“再過兩天銀行就會來收房子了吧?咦,酒怎麼沒了……啊,忘了……剛才那是最後一聽……”

章曉東拎著空罐,撐著柺棍晃晃悠悠的走到陽臺上,拉開窗看了會夜深人靜的小區,突然將手中的空罐狠狠往外砸去,隨即大吼一聲:“狗日的世道,我操你媽!”縱身往前一躍……

…………

一九九九年夏。

章曉東揮手趕了趕耳邊的蚊子,沒多久臉上就被一陣陣微風扶過,他突然察覺到不對勁,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漆黑,一道模糊的身影坐在床邊,輕輕揮著扇子,很像幼時母親為他驅蚊的場景。

“怎麼醒了,是不是要尿尿?”

耳邊傳來夏蟬的鳴叫,像是合著田野裡的青蛙一起一伏唱著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