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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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一劃娟秀的正楷體讓範文貴的目光變得直勾勾的,雖然在範文貴的眼睛裡字是倒著的,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寫出這樣筆體的人。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面部肌肉不停的抽搐。
孫叔陽盯著範文貴的臉,他知道自己的心裡攻勢湊效了。
如果說現在範文貴還有什麼牽掛的話就是留在外面的老婆,攻破這一點他的心理就完全垮了。
果然,眼淚慢慢從範文貴的眼睛裡流出來,他喃喃的說道:“我交代,我一定老老實實的全部交代!”
“老範,我們的政治方針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只要老實交代,就會有一條生路!”孫叔陽說道。
一九五六年大審判的時候,幾百名日本戰俘被特赦釋放,分批迴日本。只留下少部分日本戰俘服刑,中國戰俘全部留下服刑,範文貴被判處的刑期最長,從此在撫順戰俘管理所裡開始安心改造。
在全中國條件最好的監獄裡面,範文貴每天種種菜喂喂雞,剩下的全部時間都用來看馬恩列斯毛的著作認認真真的寫學習心得體會。
從五八年開始,每一次政治運動範文貴都積極表現寫大字報報喜和批判那些他根本不認識不瞭解的人。
幾年後一批國府戰俘進入這所戰俘管理所,在偽滿洲國幾十名戰俘裡面範文貴是職務最低卻是刑期最長的人,在國府戰俘面前,範文貴更抬不起頭來。
雖然那些戰俘曾經在戰場上是紅黨的對手,可是八年抗戰時期卻是在戰場上與日本人拼命的人,而他卻是日本人的走狗!
撫順戰俘管理所有最好的醫療條件,戰俘的伙食比管理人員還要好,管理人員政治水平高,文化水平高,對服刑的戰俘總是和藹可親。
範文貴在監獄裡吃的好住的好,更不用說從來就沒有餓過肚子。
範文貴在監獄裡只有透過政治學習的時候才能從報紙上了解到外面的情況,國家日新月異,處處變新顏。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如果不是跟日本戰俘和偽滿洲國那些大人物一起審判,他只有死路一條!那些逃過北方大國軍隊抓捕的偽滿洲國漢奸,早就在外面灰飛煙滅了。
一九七四年五月的一天,範文貴走到孫叔陽辦公室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進來!”孫叔陽在辦公室裡面說道。
看見範文貴推門走進來,孫叔陽笑著招呼他坐下。二十來年相處,彼此之間都像朋友一樣。
“老範,再有三個月你就該出去了,伱在外面還有什麼親屬,我們好提前安排讓你投奔他們去養老。”孫叔陽問道。
範文貴急忙站起來說道:“報告政府,我是家裡的獨子,不過我父親還有幾個兄弟,也就是說我在外面還有十幾個叔輩兄弟。”
“這樣就好,你把他們的名字寫下來,我們現在就去聯絡他們,看看他們誰願意收留你。”孫叔陽說道。
兩個月後範文貴又走進孫叔陽的辦公室。
孫叔陽讓範文貴坐下後沉默很長時間才開口說道:“老範,你的那些兄弟我們都找到了,可是他們現在都有實實在在的困難不能收留你。”
範文貴馬上明白孫管理員話裡面的意思。那些人沒有一個願意收留他這個罪大惡極的老漢奸。
其實那些人在他在偽滿洲國當官的時候沒少從他這裡得到好處,可是現在都像是躲瘟神一樣躲著他。
不過學習了二十來年經典著作,寫了幾百張大字報的範文貴對他們也很理解。
“經過組織研究,我們決定把你安排到哈爾濱。老範,生命不止,學習不止!要在勞動中繼續改造自己!”孫叔陽正色說道。
一個月後範文貴來到哈爾濱和四個五保戶老頭住在一起成為了一名光榮的掃大街老大爺。
重新走入社會後範文貴才深刻體會到二十多年他在撫順戰俘管理所過的是多麼幸福的生活!他現在一個月十八塊錢的收入根本達不到那樣的生活標準。
比生活水平降低更讓範文貴受不了的是周圍人看他的目光,連住在一起的四個五保戶老頭投到他身上的都是鄙夷不屑的目光。
在外面生活了幾個月後,範文貴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幸運,那些留在外面的漢奸都死了,把範文貴的名字交給北方大國軍隊的徐家恆在五一年的時候就頭朝下腳朝上鑽進水缸裡畏罪自盡了。
他比那些人多活了二十多年,而且還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社會風暴。
七六年,七七年,七八年,七九年,範文貴明顯感到社會越來越活躍開放。
八零年春節前,範文貴按捺不住到百貨商店裡花一塊多錢買了墨盒,墨塊和毛筆紅紙。他在農貿市場上擺攤,用磚頭當鎮紙趴在雪地上用寫了十多年大字報練出來的書法給人寫兩毛錢一副的春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