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跟滿寵,那是有前仇的。曹子廉就一莽撞人,打仗夠勇,卻不但是政治白痴,而且持身不謹,經常放縱家人犯法——當時許都有二害,一個是徵虜將軍劉勳,另一個就是曹洪。

劉勳是曹操故交,曹洪是曹操族弟,因此特加優容——不過是勳是知道的,劉勳再過幾年就會因為太過放縱而被曹操誅殺,至於曹洪,終曹操一世還算平安,到了曹丕時代也差點兒被弄死。

前年,曹操任命在兗州時的故吏滿寵滿伯寧為許令,滿寵是當時著名的酷吏,執法嚴苛,不避權貴。

於是前不久就有一名曹洪的門客犯在滿寵手裡了,曹洪寫信去求情,滿寵理都不理,曹洪只好向曹操彙報,曹操便召喚滿寵前來問話。

滿寵心想,丞相一慣放縱他這個族弟,真要是見了面,八成要我放人啊,到時候我是聽還不是聽?

乾脆,先把犯人宰了,然後再去見曹操。曹操倒是並沒有怪罪滿寵,反倒說:“當事不當爾邪?”——難道事情不應該這麼做嗎?

可是曹洪從此就恨透了滿寵,甚至公開放話,要是在大街上撞見滿寵,非把那狗頭打出屎來不可!

滿寵也懶得跟這渾人置氣,遠遠望見曹洪的儀仗就主動避開——兩人的身份、地位相差懸殊,我避曹洪不丟人啊。

是勳今日設宴,所請的客人都很有講究,正如諸葛亮所言,主體是

“譙沛人”也。這時候曹家政權之中,有兩個地方的人士數量最多,也最受重用。

一是以荀氏叔侄為代表的汝潁(汝南、潁川)人,二就是以諸曹夏侯為代表的譙沛(沛國譙縣)人,前者多為文吏,後者掌握兵權。

是勳雖然是青州人士,但從兗州時代就跟隨了曹操。所以也是有資格擠進這兩個政治集團裡去的——身為文士,乃可從汝潁;曾鎮方面,亦可入譙沛。

問題是勳本人是曹家的女婿,天然跟譙沛集團比較親近,加上汝潁集團多代表世家大族的利益,譙沛集團的諸曹夏侯。

雖然並非單家,卻亦非荀、陳、司馬等大族可比,對於是勳來說,感情上也更傾向於後者。

所以他乾脆,藉著幫老丈人擴充套件交際圈的機會。大宴譙沛之人。座中絕大多數都是親戚,既包括諸曹夏侯,也包括是勳的族弟是峻和堂舅子王雄。

剩下那些,許禇亦沛國譙人也,雖然入夥兒比較晚,卻也是曹操的同鄉;典韋之勇,諸曹夏侯素來傾慕;韓浩是夏侯惇的死黨;任峻、滿寵則都是兗州時代的老人,而且因為出身不高。

向來被汝潁集團所排斥;只有董昭是硬塞進來的,是勳想要利用這個機會,把他的小集團跟譙沛大集團結合起來。

要跟荀氏和汝潁集團鬥。就先得站穩自己的位置,然後儘可能地團結盟友才成。

是勳和諸葛亮研究這份名單花了很大心思,可惜掛一漏萬,就忘記曹洪跟滿寵有仇了——事發的時候,他們還都沒有返都,後來才聽說。

所以印象不深,潛意識裡就給忽略了。可是等到滿寵一進場。曹洪當即光火,站起身來就要閃人——他沒有當場按住滿寵。

打出屎來,已經算給曹豹和是勳面子啦。可是這面子也沒必要給得太足,因為曹豹的本支跟曹操、曹洪他們的分支,本來就是有矛盾的,要不是曹宏、曹豹兄弟獻了徐州,為曹家立下大功,曹洪壓根兒就不會搭理他這個本家叔父。

所以——要麼滿寵滾,要麼老子走,你們選擇吧!曹豹拿眼睛瞟著是勳,心說瞧你擬的這名單,請的這客人,你趕緊想辦法解決吧。

是勳心裡別提有多窩火了,既想當場給自己來一耳光,也想一劍把曹洪給砍了算了。

左右瞅瞅,夏侯淵叉腰望天,夏侯廉低頭瞧地,曹休故意跑一邊兒去跟韓浩懇談,剩下的,誰都沒資格去勸曹洪。

他當然不能容許曹洪這便跑了,更不能就此趕走滿寵,也不能現跑過去向正在盡弟子禮數,安排坐席的諸葛亮問計。

心中不禁暗罵,子修你們哥兒幾個怎麼還不到啊?你又不是你爹,也擺架子非得最後入場嗎?

要是有曹昂在,必能阻止曹洪發飆啊。沒辦法,只好我上吧——老子一張利口說遍天下,我不信還對付不了你一個莽撞人!

當下先故作吃驚,問:“子廉、伯寧,有何齟齬否?”反正你們鬧事兒那時候我也不在許都,就假裝不知道好了,先讓你們擺擺理由,拖拖時間,也方便我想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