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知微獨自一人批閱著奏摺。

某一刻,燭燈熄滅了一瞬,隨後又立馬亮了起來。

他知道,是君君回來了。

角落的一面銅鏡裡,映出一道姣麗的身影。那身影離鏡面愈發近。直至,從鏡子裡走出來。

君君早已不穿戴少女的裝束了,即便她也只是個十七歲多的姑娘。

從藍知微交付重擔給她的那一天開始,她便換上了以前母親的裝束。清婉而遙遠,似不在人間的一套裝束。

每每藍知微見著她,總有種感覺……君君的確如她所說,終究會越發遙遠。

“陛下。”君君的目光相較之前,變得更加幽深,時不時便有幽芒在中閃過。

看到這種眼神,藍知微心裡忍不住慚愧。

他知道,她在來之前,定然又做了些很不乾淨的事情。那些不乾淨的事情,本該他來做。但現在,全讓她一個人承擔了。

“君君,不必行禮,坐著罷。”

藍知微放下手裡的奏摺,關切地問:“感覺還好嗎?”

君君微微一笑,

“當然很好。先皇的遺留問題基本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幾位親王手裡的資源,也快全部收回了。再過些時候,應該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那時候,陛下就可以施行新理念,把‘順天意’的基本觀念逐步拔除。”

藍知微慚愧地說,

“我從登基後,做的事,是一點沒你多,也一點沒你做的重要。”

“陛下不必說這些。我們本就站在同一條線上。”

“辛苦你了……其實,你也不必這麼操勞。讀書的事,修煉的事,都不要耽擱,這才是你最重要的。”

君君搖頭,

“不瞞陛下。學堂能教我的,我能學的,基本都學了。至於修煉……”她神情有些恍忽,“大概在一年前,我的修為就觸頂了,再無法進步半分。”

“這是為何?”

“思來想去,只好用‘天意’二字去解釋。”她望起頭,“上天不願我再進半分,我如何也做不到。”

“小言也是這種情況嗎?”

“小言……我已經很久沒跟他交流過了。不過,按照我的計算,他這幾天應該也觸頂了。”

“你們之間有矛盾嗎?”

君君說,

“算不上矛盾。只是……小言跟我的追求不太一樣。他似乎,更在意自己的道路。我的話……只想跟師叔一起,做完該做的事,在那過後,我才會去想其他的吧。”

藍知微頓了頓,

“小言,似乎對你有別樣的意思。”

“我知道他喜歡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那你呢?”

君君這時候顯得有些呆呆的。她都了都嘴,

“他是我的師弟。我也只把他當成師弟……”

“像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春心萌動。”藍知微語氣顯出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就像大人問孩子是否有心上人那樣。

在大多數的時間裡,藍知微也的確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他想,這大概也是因為君君一直都很親近自己的緣故。不像常言那樣,始終就保持著分明的界線。

君君說,

“怎麼說好呢……有些害羞,”她低著頭,微微揚著嘴角,“我感覺暫時沒有人配得上我……”

藍知微愣了愣,接著大笑起來,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