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戒酒月餘,每日按時上朝,處理政事,批閱奏摺,朝中上下無不感到欣慰,他們的陛下回來了。

這日,涼風堂內,高洋居上位,太子高殷、高演、高湛、楊愔等大臣依官位高低而坐,孝瓘坐在最下首。

對於孝瓘能隨皇帝入涼風堂,群臣是有異議的,但是通直散騎侍郎作為天子近臣,且又沒有禮法規定不能入涼風堂,所以也沒有人敢公然駁斥皇帝的決定。因此除了後宮不可隨意出入,孝瓘幾乎每日都跟在高洋身邊。

太子高殷,今年十二歲,是高洋的嫡長子,母親為皇后李祖娥。高殷性格寬厚,待人溫和,但是高洋卻並不喜歡他這種性格,認為他軟弱無能。曾經一度想廢太子,最後看在和李祖娥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才作罷。

高殷見父皇身邊多了一個堂哥,頗為開心。父皇過於嚴厲,性情難以琢磨,他總是在提心吊膽,害怕惹怒父親,如今有一個同輩人在,心中感覺踏實些。況且這個堂哥生的漂亮,讓人一見便心生歡喜。

楊愔站在堂中,正在向高洋彙報北部長城修建程序。

齊國東部臨海,西部與宇文氏建立的周國接壤,北部接突厥、庫莫奚等遊牧民族,南部與梁國毗鄰。其中西部宇文氏和北部遊牧民族一直是齊國的心頭大患。西部宇文氏,由於宇文泰病逝,其侄子宇文護接掌大權。宇文護於今年年初逼迫西魏皇帝禪讓,由宇文泰兒子宇文覺登基,自稱天王,國號周。而北部突厥、庫莫奚等遊牧民族也經常趁亂騷擾邊境。

因此自高洋登基以來,多次親自考察邊界地形。於天保三年、六年、七年下詔修築長城,六十里置一軍戍,並在要害處置州鎮,防禦北部遊牧民族和西側宇文氏侵略。同時也為了有朝一日南伐梁國時不至於腹背受敵。

今年,高洋又下詔在長城內築重城,以鞏固邊防。

楊愔道:“啟稟陛下,庫洛拔以東,至塢紇戍,共四百里,長城內皆又築重城。所發伕役共計一百萬人,如今已完成一半,半年之後方可竣工。”

高洋擺弄著手裡的茶盞,百無聊賴:“軍士修築長城勞苦功高,詔令國內寡婦前往邊塞,以配軍士。”

楊愔大驚:“陛下,此舉雖然可以鼓舞士氣,但勢必會引發百姓恐慌,請陛下三思。”

高洋抬眼看了一眼楊愔,每日上朝議事議事上朝,還不能飲酒作樂,他已經快忍到極限了,於是十分煩躁的說:“朕嘉獎軍士,有何不可?此事就由愛卿著手辦理,辦不好提頭來見朕!”

楊愔欲言又止,他不贊同,卻也不敢違抗聖意。

正在這時,信使來報:宇文覺在與宇文護爭權中失敗,被宇文護毒死,宇文護又擁立了宇文泰的庶長子宇文毓為帝。

高洋問旁邊的高演:“宇文毓此人如何?”

高演道:“宇文毓乃是宇文泰庶長子,鎮守隴右一帶。宇文覺登基後,宇文毓進位柱國,轉任岐州諸軍事、岐州刺史。在刺州治理有方,頗受百姓喜愛。”

高洋道:“如此,宇文護豈不是給自己又找了個麻煩?”

高演道:“甚是。宇文護狼子野心,不甘心屈居人臣,若宇文毓甘願做個傀儡,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坐在高演旁邊的高湛說到:“宇文護毒死皇帝,周國必定內亂,不如趁此機會出兵,打他個措手不及。”

楊愔聽高湛說要出兵,立刻反駁道:“不可,大周雖帝位更迭,但有宇文護在,便不會內亂。況且宇文護手握重兵,如果交戰勝負難料。”

高湛見楊愔又和他唱反調,心中不快:“如果錯過機會,周國休養生息,日後必成禍患!”

楊愔道:“若戰,難保北方突厥與南方梁國不會趁虛而入,坐收漁翁之利。”

高湛道:“楊尚書這是在瞻前顧後,戰機稍縱即逝,若待宇文護穩固政權,他日再除勢必更難!”

眼看著二人又要吵起來了,高洋有些煩躁。高演忙給高湛使了個眼色,高湛將要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楊愔也看見了高洋臉色不好,於是閉口不言。

戰,勝負難料,不戰,養虎為患。

高洋揉了揉額頭,問坐在下首的高殷:“太子有何看法?”

高殷正入神的聽幾位大臣爭論,忽然被父親點到,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極力剋制住有些緊張害怕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開口:“兒臣以為,應該,應該派兵攻打。”

“哦?”高洋頗為意外,太子一向軟弱,沒想到居然主張出兵:“如何打?”

高殷握緊汗溼的手心,他想在父親面前好好表現,讓父親對他刮目相看。

於是繼續說道:“兒臣以為,周國雖然強大,但戰機稍縱即逝,且我朝有斛律太師、平原郡王,若出兵,定能得勝。”

高洋又問:“若向周出兵,南梁和北方遊牧民族趁虛而入該如何?”

高殷額頭沁出了汗珠,他年紀尚小,又不善軍政,此時只好胡亂做答:“北,北方有長城,可抵禦敵軍。南,南梁。。。”

高洋再問:“楊卿說長城要明年才能修完,如何解?”

“這,這。。。”高殷著急害怕,越發講不出話來。

他年少時,曾因不忍心殺害奴隸而被高洋責罰,從此落下了病根,平時看不出來,緊張的時候便會心悸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