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是菜園

“臭老道,你不能死,不準死,誰都不能先死”李慕然不省人事,迷糊中嘟囔一句肉麻的話語。

素日裡鬥嘴互懟,忽然一句頗為肉麻的暖語入耳,僧非道心頭一熱,滾出幾滴老淚,自言自語嘟囔道:“爺爺還沒活夠本,不過在人間也沒多少日子了,兩百年了,彈指幾個春秋而已,短暫而漫長啊”

半個時辰後,李慕然悠悠轉醒,玩世不恭的風采依舊,說道:“臭老道,贏了輸了?那妖人是死是活?”

忽然想到葫蘆飛出的兩道神劍,眼巴巴望著,笑道:“你這葫蘆裡怎麼是兩把劍,仙劍泡酒,法力長久?就不怕喝酒的時候連劍也吞下去了?我可是開了眼界,大姑娘坐轎頭一回,這麼好的寶貝,帶進棺材多可惜”

僧非道起身笑道:“爺爺神通廣大,想死難哦,可惜讓他跑了,爺爺葫裡的劍啊,虛虛實實,是劍非劍,不過這劍也好喝酒,所以乾脆泡在酒水裡,爺爺我的獨創”

“回了三清宮,我也摘兩個葫蘆,可惜天下的劍太長,裝不下啊?”李慕然不解道。

“嘿嘿,爺爺的葫蘆可不是田間地頭隨意能夠長出來的,這葫蘆裡面也是一方天地,一個世界,劍自然也不是凡品?你小子學不來”僧非道笑道。

李慕然想不出其中奧秘,瞅著淒冷街道,黯然問道:“這小鎮冷冷清清,人都死光了,我們總得做點事情,也算能告慰亡靈”

僧非道手持佛珠,低聲唸咒,過了片刻說道:“天地不仁啊,塵歸塵,土歸土,這段往生咒,也能讓他們早登極樂”

“你說的沒錯,人之惡,比妖邪鬼怪有過之而無不及,妖獸傷人往往只為了填飽肚子活命,人為了私慾私心,濫殺之禍更為歹毒。”李慕然切齒說道。

老道不發一言,朝著街頭走去。

兩人飢腸轆轆,尋了一座四牆坍塌的破廟推門而入,看不出是仙家哪位大仙的神像被風雨侵襲多年,早已破敗不堪,供桌上擺有祭祀神靈的貢品,新鮮可食,一隻燒雞,幾個瓜果,三根殘香若有若無散發幾絲煙氣。

“神靈在上,無心冒犯,還請寬恕不敬之罪”李慕然說完,僧非道早已端起燒雞大快朵頤,風捲殘雲之下吞下半隻。

“嘿嘿,多此一舉,神靈個屁,每日好吃好喝供著,還不是全鎮慘遭塗炭?就不該慣著這些吃乾飯不做事的神仙,吃個精光,明日才有力氣回三清宮”僧非道將剩下半隻扔給李慕然,依著牆角獨自睡去。

半隻燒雞,兩個瓜果入肚,濃濃睡意便如潮水湧來,李慕然席地而眠,沉沉入夢。

翌日清晨,兩人御劍飛遊,腳下山河渺渺,身邊雲如飛絮,向東飛行數百里之後,四座高不見頂,直插天心的高山拔地而起,若從雲天俯瞰而下,四山倚天神劍一般插入大地,與層嵐疊嶂的群山不依不群,顯出四山獨高,千山渺小的獨特氣勢。

掩映在千峰百嶺間的霧氣終年不散,或濃或淡的東飄西蕩,宛若蓬萊仙氣一樣籠罩著這片廣闊無垠的山水大地。

世間勢若仙山,貌似靈臺的修行寶地極為稀少,掰著指頭遍數東西南北中五大方位,最具靈氣,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早被被瓜分殆盡,無雙城,文淵坊,水月神居,北冥山等雄踞東西南北,數百年來稱霸一方而扛鼎天下。

只是四家站穩腳跟後,忙於擴充套件本土勢力而無暇他顧,中部那塊中洲之境便成了四大宗門求而不得的肥肉,誰都沒有壓服另外三方獨得此地的碾絕對實力。

如此一塊尚未有主的修行寶地,眼饞之人當然不止號稱非人間正道的四大宗門,看似東家不爭,西家不搶的和諧假象之下,湧動著天下人看破而不說破的暗流。

近些年,向來對江湖人不問不顧的皇族,似乎剛才睡夢中醒來的巨人,二十出頭的天子是個勵精圖治的主,常在龍椅上睥睨天下,傳聞也看上了中原寶地,參合江湖事,管教天下人是遲早的事。

兩百年前,三個初出茅廬,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修士橫空出世,十年內創立道門三清,十年內降妖除魔,十年內挫敗四大宗派挑戰而揚名天下,世間才有一個流傳至今的傳說,那塊壓軸天下的中原寶地是老天爺冥冥中註定的洞天福地,能破土建城,在此開山立派傳承血脈的只有三清宮。

道在三清,居中而尊的地位,誰都不夠三清更有資格。

四大宗門本以為年輕人只是一時的風頭,劃過夜空的流星爺爺都有,只是長久不了,隕落了便再無光輝,天下變不了樣,四大宗門執掌天下的格局無人難撼動。

這天下不缺曇花一樣的英雄豪傑,少的是常青樹那樣的大宗師。

熟料三人真不是一閃而逝的流星,還如同日月一般能讓萬星黯淡,真就創立一個能與四大宗門分庭抗禮的三清宮,在此百年間,三清如日月,四宗暗如星。

眼見著中洲神域花落有主,三個不世出的道家後輩卻無意爭名奪利,道心樸素,意念乾淨,只選瞭如今這塊不肥不瘦,山水貧瘠的尋常地界破土動工,道觀與樓宇這才一間間雨後春筍般冒出,前來修道進學武的男男女女絡繹不絕。

當時盛況是,地不分南北,人部分男女,年不分老幼,都有顆嚮往三清宮的虔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