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當如李慕然,收徒當如李慕然,嫁人當嫁李慕然,天下人的流言蜚語都是溢美之詞

至於武學有多高,道法有多深,是否有超越常人驚人之處,三清宮似乎有意不讓外界得知。

天下人只得自行腦補,這少年就是一把三清宮在悄悄打磨的神兵利刃,正是十年百年磨一劍的時刻。

莫衷一是的猜測中,最為言之鑿鑿的便是三清宮後繼有人,出了一個能夠力挽狂瀾的後生小輩,以後繼續執掌天下牛耳的宗派,依然三清莫屬。

只是不做何故,五年前一個大雪紛紛的寒夜,被一個莫名而來的老道強行從被窩拽出,糊里糊塗帶下山,沒有兒女情長的無語凝噎,沒有師兄弟間的抱頭痛哭,只有師父在山門前跟老道耳語幾句,不留半點叮囑便轉身而別。

分不清是夢是真的李慕然狠狠自抽三個耳光,才不得不接受比冰雪還冷的現實,跟著一個乞丐老道浪蕩于山水間,幹起捉妖抓鬼的這樣的髒活累活。

那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師妹,第二天哭得梨花帶雨,這些年在少年夢裡美得不可方物,亭亭玉立如天仙一般,天下女子的美色,或許能獨佔幾分。

老道來歷不詳,姓名不詳,身上藏著多少神通厲害不詳。少年心裡猜了千萬遍,嘴上問了千萬次,老道都是厚著臉皮笑。

老道有修為深不可測,佛法無邊,道法也無邊,吊打尋常的妖魔鬼怪,替天行道簡直是輕鬆加愉快,百年的鬼千年的妖見著老道都得退避三舍自求多福。

奇怪的是老道有些心慈手軟,經常和那些能夠化成人形,通曉人言,知人間世故的大妖有說有笑,見了各種鬼怪不是喊打喊殺,時有溫言軟語的勸導與安慰,總得問個青紅皂白再決斷生死。

不同於其他宗派,世間眾人恪守妖魔鬼怪一律誅殺的原則,老道的心有些關愛氾濫。

此時天色黯淡下來,一輪牙月掛在天際,老道說道:“五年期限終於滿了,你該回三清宮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我緣分盡了,但願下輩子能再見你這兔崽子,可惜我這一身世人羨慕,妖邪懼怕的本事,只能帶進棺材了,可惜可惜…”

少年譏笑道:“你的本事不錯,可都是些旁門左道,不入流的東西,比不了三清宮的上乘東西,放著源流正宗的本事不學,你當我傻啊”

“有眼無珠的東西,三清宮那點東西雖然不錯,也算不上天外天,世人求而難得的道,術,氣,陣,符,靈,咒,爺爺無一不精,御劍,尋寶,煉器,捉妖,抓鬼,降魔,伏獸,搬山,控水,奴火哪個不曉?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你師祖遇著頭痛事情,都得跟爺爺商量”老道捋須說道。

“摸骨算命,招搖撞騙,母豬接生,偷雞摸狗,吹牛,吃飯放屁,睡覺打呼嚕,大便不洗手,挖鼻屎,你也樣樣精通”少年說道。

沉默了一會兒,少年又道:“你哪是路神仙,莫名其妙跑到仙渡山,師祖竟然對你格外賞臉,他可是至高無上的宗師領袖,三清門徒眼巴巴一年見不到幾次面”

“還有,為何獨獨選我下山,餓得我面黃肌瘦,你看看一張帥臉毀成啥樣?那有臉見我那可愛的師妹?”

老道置若罔聞,五年間少年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糾纏追問,他只是敷衍搪塞。

少年見他不答,又道:“老乞丐又裝聾子,你跟師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是不是有什麼秘密?難道上輩子跟你有仇,藉此報復我?”

窮追猛問之下,老道有些不耐煩:“隨你怎麼猜,嘿嘿,爺爺死也不說”

“也好,我這張潘安臉有點美中不足,秀氣太濃,缺乏點男子漢氣魄,現在多了不少滄桑色,男人味十足,我見猶憐啊”少年笑道。

“臭不要臉天下第一,別問,問就是天機不可洩露,你非得要個答案,那就是爺爺嫉妒你的英俊,要毀了你這張臉”老道說道。

老道望著懸在山巔那勾殘月,說道:“兔崽子,瞧瞧這月亮,像不像盯著我兩的妖魔眼睛?”

少年撿起一塊石頭,朝著老道屁股大力擲去,罵道:“疑神疑鬼,人老了就愛神神叨叨”。

老道露出兩顆已無作用的黃牙,笑道:“你那小師妹會不會變心了,女人心可是說變就變”

少年呸了一聲,罵道:“臭乞丐住嘴,咒你拉屎摔在茅坑裡,死了爛在糞堆裡”

真就是疲餓到無力說話的地步,少年不再唇槍舌劍鬥下去,兩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五年悠悠歲月,幾千裡山長水遠,風裡雨裡抓妖捉鬼,都是打碎牙往肚裡咽的酸甜苦辣,一老一少靠著拌嘴取樂,笑罵解憂,才從這苦悶日子中嚼出一點甜頭。

這一路的跋山涉水,如父子兄弟,如朋友搭檔,亦如冤家對手,只是這感受領悟,老少爺們羞於啟齒,只能埋進心中最深最柔軟的地方。

不比那少女間的香閨之情,男人的感情藏得深釀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