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唐突決定改名的俊美男人輕笑了笑,重新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並示意他看向餐桌對側。

克萊恩勉強壓下令自己感到衝擊的那些混亂猜想,無意識往坐回餐桌旁的太陽信徒臉上掃了一眼,旋即被對方那滿臉“原來如此”、“你們是這種關係啊”的微妙神態驚醒過來。

見他望來,萊昂納爾修士毫無半點不自在地笑道:

“我明白,兩位都是出於極其私人的原因,才會需要用到新的身份證明……我不會去過問其中緣由,也無心探究兩位的過去,畢竟我們是從此時此刻才將逐漸認識彼此的陌生關係,值得雙方銘記的話語,不正是從我們的互通姓名才開始的嗎?”

正式化名“亞瑟·華生”的愛麗絲從善如流地點頭:

“您說得很有道理,不過請允許我糾正一點小小的誤解——我們只是之前離開得匆忙,沒能帶上可以證明身份的有效證件,所以這才想著委託您為我們進行補辦。”

“對,對,當然了,兩位只是補辦證件……呵呵,這些事等飯後再談也不遲。”

心照不宣地統一口徑後,萊昂納爾修士很快便以一個蹩腳的魯恩笑話緩解了餐桌上略有些沉滯的氣氛。

而隨著服務生將主餐的煎烤鵝肝、瑪薩列魚羹、牡蠣杯、紅酒野山雞等美味送至客人們跟前,克萊恩也拋開了顧慮,食慾被徹底調動起來。他相當期待地用刀叉切下一小塊鵝肝放進口中,慢慢咀嚼著那股入口即化的細膩香氣。

白袍的太陽信徒就好似一位真正的老饕,不時為兩位新認識的朋友介紹某道菜餚的誕生背景,或評價幾番賣相與口感、搭配不同醬料的風味,態度親切卻不顯高傲,讓用餐的氛圍始終維持在一個友好而平和的閾值。

順理成章地,杯中的酒水才添至第三輪,三人間的稱呼就已省略了先生來先生去的繁瑣稱謂,直接開始以名相稱。

飯桌上的確容易拉近與人交際的關係……但這位太陽信徒的做法是不是太有我大吃貨國的風格了?

難道這也是羅塞爾大帝帶來的蝴蝶效應嗎?

一邊吃著滴了新鮮檸檬汁液的牡蠣,克萊恩一邊心想道。

嚥下口中的食物,對面萊昂納爾的牡蠣話題也恰好告一段落,他找準時機,詢問起了自己好奇已久的問題。

當然,是以相當委婉的方式。

“萊昂納爾,你是一名太陽信徒,而且還是個因蒂斯人,怎麼會想到來魯恩王國呢?想要在這片土地上保持住自身的信仰,應該會遇到許多艱難……”

看那身打扮,萊昂納爾隸屬於永恆烈陽教會的可能性非常高,只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等階的神職人員,地位如何,是不是什麼厲害的非凡者……

但他似乎在貝克蘭德掌握著一些能夠偽造證件的地下渠道,有財力邀請他人在相當有檔次的餐廳裡吃大餐,一副混得挺不錯、不缺錢用的樣子……

克萊恩有心懷疑萊昂納爾是那種只可能在報紙上出現的因蒂斯外交官,可對方平易近人到有些過度殷勤的態度總是打消他的這個猜測。

反觀愛麗絲那邊,她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心中本能地就是咯噔一下。

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毫無收回的方法,她只能維持住臉上禮節性的笑容,安靜地搖晃、欣賞笛形酒杯中浮起的香檳氣泡。

“並不是我想來到魯恩王國,才會站在這座希望之城的土壤上。”萊昂納爾爽朗地笑著搖了搖頭,“夏洛克,你覺得太陽會因為信仰的不同,而拋棄身在他國的人們嗎?魯恩的國民們,是否因為不信仰‘永恆烈陽’,就無法見到理所應當的日升日落?”

“……不。不管我們是否信仰,太陽都在那裡。”克萊恩停頓了一秒,想起那位祈願成為‘太陽’的少年,想起那座永無白晝的白銀城,這才慢半拍地回了話。

“就像你說的這樣,我來到魯恩的理由,當然也就很容易想象了吧。”

萊昂納爾的神情充斥著滿足與喜悅,語調飽含情感地把話題轉進到了永恆烈陽,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開始信仰偉大烈陽的契機,講述自己如何在烈陽的見證下成為一名虔誠的神職者,像是要將自己生平所有與永恆烈陽相關的事蹟都一件件剖開、擺放至二人面前。

克萊恩臉上的笑容逐漸開始僵硬。

他用“小丑”魔藥的能力維持住假笑,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心不在焉品茗香檳的愛麗絲:這人怎麼回事?他是永恆烈陽的狂信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