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證有效,非凡能力短暫提升,公證無效,非凡能力被強行驅散。”保鏢小姐簡單地解釋完作用,便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透明的身軀,“你最開始用的那枚符咒是什麼?”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問這個問題了……克萊恩讓臉上表現出少許惶恐,不安地放下了手中傳來溫暖感覺的紙張:“我在一家出售神奇物品的店鋪裡購買了一件據說可以聽到偉大聲音的道具,花掉了足足400鎊。當時我很不安,也沒有僱到保鏢,就想著賭賭運氣……”

他將自身經歷編成半真半假的說辭,從而塑造出經得起推敲的真實可信感。

保鏢小姐聽完,沉默了一小會,突然問道:

“那是家怎樣的店鋪?”

“怎樣的店鋪?”克萊恩頓時語塞,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視線別往旁邊飄去,避免穿幫,“很難形容,我只能說,很特別,屋頂像是連著無盡的星空一樣廣闊……”

“你去的那家店鋪,是不是要走入鏡中才能看到,店內的裝潢很有古典風格,櫃檯與桌椅都由深紅木製打造的?整體環境比較昏暗,只有牆邊、桌上和頭頂吊燈的燭光提供照明,店主是一個戴著面紗和奇怪王冠的神秘女人。”保鏢小姐難得給出了一段足夠長而具體的描述。

克萊恩木著臉,茫然搖頭:“呃……不是。”

雖然我幾乎可以肯定,我們說的絕對是同一家店,但我見到的店主既沒有面紗,也沒戴什麼奇怪的王冠,看上去就是如假包換的愛麗絲本人……不過她當時說的,入店的第一位客人能看到店主真容原來是這個意思……或許,不僅僅是她本人的樣貌會被遮掩,那間開設在鏡中世界、專門進行神奇物品買賣的店鋪也會改變模樣,讓每個前來交易的顧客都見到的是不同的裝潢與擺設。

想通這一點的同時,克萊恩作出隨意的口吻帶過這個話題,又指向那隻被遺留在地板上的黑色眼球,假裝不解那是什麼。

保鏢小姐的說法是被邪神汙染的無價值物品,於是在二人瓜分戰利品時,她便選走了那張公證人對應的紙,留下那隻全黑的眼球,期間還轉頭看了亞瑟·華生好幾眼,確認他當真放棄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戰果。

已經猜測到那隻全黑眼球應該是“秘偶大師”對應非凡特性的克萊恩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鐵製捲菸盒,正要撿起眼球放入其中,卻在觸碰到眼球表面的瞬間停住所有動作,直到過去足足五六秒,才完成了把它裝入盒中這一簡單的步驟。

與此同時,他視野中多出的那些數不清的黑色細線隨之消失,幻聽和頭疼的負面狀態也得到了緩解。

他沉默起身,腦中回憶著之前那副能讓所有密集恐懼症患者當場驚叫暈倒的畫面,有些迷茫地低頭看向雙手——不再接觸全黑眼球之後,那些從自己、從保鏢小姐身上無限蔓延通向虛空深處的黑色細線就好像幻覺一樣消失了,但唯獨……

他抬頭望向亞瑟·華生所在的方向。

唯獨這個人身邊,無論剛才,還是現在,他都看不到任何虛幻黑線的痕跡。

在之前那副幾乎被黑色細線填滿的驚悚場景裡,亞瑟·華生是唯一“正常”的那個構景。

然而這份正常放在當時的環境下,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如果說“秘偶大師”非凡能力的本質,就是能看到、並操縱每個人與靈身上的某種線,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她的這個分身……從本質來講,不能算是正常的生命?

如果我用這個能力,去觀察愛麗絲的本體,不知道會看到什麼……

克萊恩努力甩開這個想法,有些遺憾地收好捲菸盒,開始琢磨除去汙染的方法,並在保鏢小姐拿走符咒與精油材料之後,彎腰拾起散落的現金和紙人,甚至還數清了具體的面額——13鎊5蘇勒8便士。

作為一箇中序列非凡者,羅薩戈未免也太窮了吧?他忍不住冒出這樣的念頭。

但轉而想到對方打扮成警察的模樣找上門來,估計不太可能帶著全身家當到處逛,克萊恩便也只好惋惜地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那些註定不屬於自己的身外之財。

至於善後問題……嗯,死者死得連具全屍都不剩,殘餘的靈性也在通靈後徹底消散,哪怕是擅長占卜的非凡者來到現場,都未必覺察得了真相,即便是貝克朗大使,也不一定知道羅薩戈來過我這裡,更何況大使本人也未必活得過這幾天。最需要擔心的問題,大概是我在走廊上開的那一槍會不會被路人、被鄰居聽到……

克萊恩分析著事態,決定先看看今晚會不會再有警察上門,如果相安無事,那就明天挑個理由去拜訪隔壁房東家一趟,嘗試打聽打聽有沒有聽到奇怪槍聲的訊息。

當然了,最大的問題在樓上愛麗絲的臥室裡——被嚴嚴實實捆在椅子上的少年伊恩·賴特,以及那個不起眼的、裝著赫爾莫修因手稿的破舊挎包。

正當他頭疼該如何處理剩下的問題時,亞瑟·華生的聲音打破了客廳裡凝固般的沉寂安靜。

“這位小姐,我注意到你已經盯著我看了很久了。您完全不打算收斂一下是嗎?”

……哈?

克萊恩驀地抬頭,讓視線在淡金髮色的黑裙女子和同樣淺金色頭髮的純白正裝青年身上來回移動,突然有點說不出的彆扭感覺。

他原以為像保鏢小姐這樣表現得冷淡漠然的女士,應該能抵擋得住那張臉的強大殺傷力,為什麼現在看來……似乎還是很不對勁?

但幽靈般飄浮著的保鏢小姐卻只是頂著一副沒什麼表情的姣好面容,直勾勾看著那個微笑的俊美男人,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