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兜兜轉轉,逐一劃去了便攜記事本上記錄的前幾行文字後,克萊恩故作平靜地用筆尖輕篤下一個地點,抬頭看向了同事倫納德。

“接下來該去的是,貝西克街的亨利私家偵探事務所。家住在北區的那名女孩,她父母曾在她失蹤的第三天去了這家事務所,委託私家偵探尋找女兒的蹤跡……希望我們能從偵探那裡問出點什麼線索。”

“私家偵探……”倫納德用手壓下幾簇被風吹亂的頭髮,意義不明地輕笑了一下,“可別指望私家偵探能有多高尚的道德素養,只要付的錢夠多,他們能為你翻出一個人從裡到外的所有陋習和醜聞,即便目標可能是他們上一個委託的僱主……”

他缺少打理的黑色頭髮看上去比之前又長了不少,但搭配上那張頗為不錯的臉,完全沒有半點邋遢感,反倒令他多了幾分凌亂的美感。

默默在心中吐槽了這人的顏值後,克萊恩壓了壓頭頂的警帽,不可置否道:

“聽起來你對私家偵探這個職業有些自己的看法,那等會就由你來詢問那位亨利偵探?”

見那雙綠眸飄來“那你幹什麼,偷懶嗎”的無聲質疑,克萊恩義正言辭地解釋道:

“我負責詢問事務所的其他僱員。”

——由於擔心近距離接觸亨利偵探暴露自己的身份,克萊恩決定穩妥行事,只向同樣與愛麗絲共事過一段時日的事務所僱員打探情況。

倫納德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嘴角輕輕上勾:“這還差不多。”

達成共識的兩人坐上從警局排程來的馬車,在馬車晃晃悠悠的直行加拐彎下,來到了掛有事務所標牌的樓梯口。

有“雙劍交叉、簇擁王冠”的警察系統標識在,他們上樓找人問話的調查流程進展得十分順利,唯獨令克萊恩氣餒的是,幾乎所有事務所僱員都表示沒有聽過“愛麗絲”這個名字,也不曾見過淺金頭髮、青碧色眼眸的年輕女孩。

哪怕是用占卜手段確認,得出的結論也是一樣——這些人沒有說謊,他們堅定地篤信自己的記憶,聲稱自己從未見過這位年輕警官描述的那名少女。

就好像著存在一塊具備神奇能力的橡皮擦,將愛麗絲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擦去了一樣……

不,這個猜測或許該加上限制地區的字首——只有身在廷根市的人們忘記了“愛麗絲”,及與這個名字相關的一切。

克萊恩沒有忘記魔女小姐到來之初、由黑夜教會頒發的“鏡之魔女”內部通緝令,也沒有忘記塔羅會上疑似見過愛麗絲的“正義”小姐。

他向包括倫納德在內的幾位同事,旁敲側擊地提起過上個月的通緝令,結果發現值夜者們對“鏡之魔女”的印象仍然停留在被教會高層封印抓捕的魔女教派成員,並未缺失任何相關記憶。

而“正義”小姐那邊,他只作為“愚者”在塔羅會上狀似隨口地提及了一句新成員的考查情況,那位疑似有著良好出身的貴族小姐就激動得險些脫離“觀眾”狀態,星靈體的情緒色彩劇變,染上了再明顯不過的橘黃……

好吧,總之先假設“正義”小姐遇到的那位“觀眾途徑強者”就是愛麗絲,那麼她的表現無疑是證明以上猜測的佐證之一。

可惜的是——

這麼想著,克萊恩不由地向走在前面下樓的倫納德投去視線,眼神略帶著點說不出的憐憫。

虧這傢伙之前偶爾還會分享他的“戀愛心得”,不時炫耀似的和我描述她有多溫柔多體貼,被髮了好人卡還覺得這是兩人關係更近一步的證明……

結果現在,他忘記了愛麗絲,忘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似乎從沒像我之前那樣對不協調的事物起過疑心。

如果說是因為愛麗絲根本沒給倫納德送過任何東西……那,他還真的蠻可憐的。

克萊恩跟在倫納德身後上了馬車,便再度掏出記錄了探訪地點的便攜記錄本,劃去亨利私家偵探事務所的那行字跡,看向下一段:

“豪爾斯街,德維爾咖啡館。”

“嗯?德維爾咖啡館?”正背靠著車廂閉目養神的倫納德睜開了一雙綠眸,嘴角微翹地說道,“我上個月還經常去那裡買咖啡……不過不得不說,那裡的服務生泡咖啡的手藝真的很一般,價格還特別貴,非常不划算。”

……你上個月可不是這麼說的吧?你之前明明把愛麗絲泡的咖啡誇得天花亂墜,好像那是什麼加過特別調味魔法的最高階飲品。

克萊恩表情有些複雜地望了他一眼:

“不划算你也買?”

向車廂外的見習警察吩咐過目的地後,倫納德坐回座位,勉強壓下架起雙腿的衝動道:

“所以你難道沒發現,我很久都沒再去那家咖啡館了嗎。”

是是,我知道你從愛麗絲辭職起就不混跡女僕咖啡館了,但你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