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迴歸身體,她覺察出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倒滿灰火油的陷阱深坑。

縈繞在鼻尖的刺鼻氣味消失了,將她身軀吞沒的冰寒不見了,唯獨肉體上纏繞的傷痛與脫力還在,提醒著她的存活狀態。

丹妮塔莉艱難睜開眼,確認自己正無力地靠坐在一棵樹木旁,身上的髒汙也似被人打理過。

於是她試圖轉動起僵硬的脖子,想要尋找那位魔女的身影。

“放心,我不殺你。畢竟善後很麻煩,而且會影響到那兩件正在製作的晚禮服。”

愛麗絲的聲音從她面對的反方向傳來,丹妮塔莉強行扭頭朝她望去,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像是斷過一次,聲音都被疼得有些發顫。

“在你眼裡……咳咳,我的價值就只是兩件禮服?”

早已放下黑袍兜帽的愛麗絲瞥她一眼,懶得理會這瘋女人的怪話,顧自說了下去。

“剛剛你其實有機會逃開的……我是指最後,如果你狠下心把身上的火油都點燃,應該有機會逃離我的法術範圍。”

“哈,我又不傻,那時候點火只能燒到自己,不划算。更何況我現在還活著,沒斷手斷腳,也沒全身燒傷,最多就是腰和肩膀有點擦傷,養幾天就好了。”

丹妮塔莉表現得十分豁達,就像是早已確信了魔女不會殺她洩憤似的。

……行吧。

一時再想不出其他話題,愛麗絲沉默著陷入了思考。

她在思索,自己如果真是位魔女,該有怎樣的反應。

作為一個被說中“性別真相”而發怒過的魔女,在艱難獲得勝利後該有什麼反應?

……什麼?艱難這個詞該打上引號?

不不,愛麗絲覺得自己真的打得很艱難——她一直維持著快速施法技巧的使用,借黑袍隱蔽必要的法術手勢和媒介更替,還得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每一道法術的精準度,以免哪次出手不小心就暴露了假魔女的身份,然後被迫結束戰鬥……

畢竟,她在冰霜法術上的心得體會不多,那假模假樣的“隱形絲線”也是由臨時改良後的蛛網術釋放出來的冒牌貨……

而魔女另一個法術招牌,黑焰,她全程都沒有用過一次,好在對方應該也沒有起疑。

“是在考慮怎麼料理我麼?哈,獵人也有淪落成獵物的一天,倒是挺新鮮的……”

丹妮塔莉似是毫不在乎自己作為戰敗者的俘虜地位,還一副心有體會的神態。

“那就這樣吧。”

愛麗絲作出決定,傾身拽住丹妮塔莉幾乎已破爛得看不出原貌的襯衫衣領,像是拖拽動物屍體那樣將她摔到了地上——在這過程中對方完全沒有反抗,所以即便是力氣不大的愛麗絲,也順利完成了這一動作。

隨後,她一腳踩到了戰敗獵人的頭頂,尖銳的鞋跟直指那片暗金色劉海下的額頭。

“屈膝於我,臣服於我,沒有第二個選擇……這樣的懲罰可還滿意?”

……

夜深人靜的凌晨時分,愛麗絲終於得以回到位於廷根市內的水仙花街,回到了傢俱擺件雖然簡單樸素、卻已多出生活氣息的客房中。

她脫下那身沾滿髒汙的黑袍,倒頭栽進柔軟的床鋪,長出了一口氣。

“呼……總算是結束了。”

雖然和人打了一架很累,事後對戰敗者的處理更令她心靈疲憊,但愛麗絲認為今晚的收穫至少值得她如此付出。

起碼,她扮演魔女的效果很好,好到幾乎可以坐實“魔女”身份,就連對魔女似乎瞭解頗深的丹妮塔莉都沒看穿這個馬甲,最多也只是認為她更擅長鏡面與冰霜的法術。

不過和真正的魔女比起來,她的短處也十分明顯——

她在近身戰上的表現實在是太糟糕了。

每當遇到避不開的攻擊,她就會直接用鏡面傳送脫身;而面對足以用冰霜擋下的攻擊,她則又會選擇以寒冰築起防禦,而非閃躲。

丹妮塔莉顯然就是捕捉到了她的這一行動特點,最後才會以身為餌將她誘導到陷阱附近,還差點成功促成了一幅同歸於盡的局面。

可愛麗絲一時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解決方法。

在她看來,魔女是從刺客進階來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