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電車在山頂的石地藏廟前停下,路明非牽著繪梨衣下車,拉著她穿越樹林。

他們走的是幾十年前礦工們進山採礦的小路,路面用凹凸不平的石塊拼成,繪梨衣穿了高跟的鞋子,害怕摔倒,就把雙手搭在路明非肩上。

他們沿著軌道來到山崖邊,路明非扶著繪梨衣讓她登上一塊凸出懸崖的石頭。

荷葉般的裙襬被山風吹得飛揚起來,繪梨衣踩著高跟鞋子貼著懸崖站立,筆直修長,就像一株新生不久的小樹。

這時路明非只要猛推一把,這個已知最強大也最危險的混血種、可以輕易毀掉半個東京的人形怪獸,就得墜落山崖一命嗚呼。

但他不會真這麼做,不管是為了什麼。

想起來真可笑,這麼巨大的權力卻被他這種廢柴握在手中。

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權力。

路明非按住繪梨衣的肩膀:“現在可以把矇眼布解掉了。”

繪梨衣解開手帕,夕陽如海潮般湧入她的視野。

巨大的日輪已經觸及了海面,數千萬噸海水在她腳下緩緩地盪漾,潮水在黑色的山崖下碎成白色的水花。

風吹著數萬公頃的森林,傍晚的樹林遠看也像海,蒼紅色的大海,成千上萬的樹梢隨風搖曳,組成層層疊疊的波濤。

小城小鎮沿著曲折的海岸線分佈,路明非給繪梨衣一一地講那些小鎮的名字,山崖下方就是梅津寺町,稍遠處的是山前町、月下城町和松隆町,再遠處的路明非就叫不出名字了。

鎮上的小學校已經人去樓空了,寂靜的操場上空無一人。

摩天輪緩緩地旋轉著,卻沒有載客,它在夕陽中被放大,巨大的影子投在起伏的樹海上。

臨海的軌道上,黃色的慢速列車駛過無人的小站,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路明非把耳機掛在繪梨衣的耳朵上,放小田和正唱的《愛情故事忽然發生》給她聽。

那是《東京愛情故事》的主題曲。

路明非還能記得那首歌,當年他靠硬記發音學會了唱那首歌。

此時的投影中,也響起了那首歌:

不知該從何說起

時間在悄無聲息地流逝

那些話湧上心頭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快止了在這個只屬於我倆的黃昏

在那天,在那時,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與你邂逅

我們將永遠是陌生人

我用所有的一切越過時空的阻隔來到你身邊

在那天,在那時,在那地方

如果不曾與你邂逅

我們將永遠是陌生人。

雖然事隔多年,路明非已經把好多情節都忘掉了,那場曾經感動過他的離別也變得有些模糊了。

可聽著耳機裡洩露出來的、風一樣的歌聲,他又能不假思索地哼那歌的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