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看著地上的字,又問:“你知道艾葉是什麼嗎?”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阿三解釋說:“艾葉是一種草,端午節時門上插的就是。它味道苦,有小毒,我想,爸爸給我取這個名字,應該有兩個意思。”

我明白阿三說的兩個意思是什麼,但並沒有插嘴,等她自己說出來。阿三說:“第一個意思,就是他愛白葉。第二個意思,就是這段感情就像艾葉一樣,有些苦,有些毒。”

我張口欲言,阿三瞥來一眼,笑著搖頭,說:“放心吧,我沒有多想,只是這樣說說。而且,這其實不是我的名字,因為爸爸並沒有把媽媽找回來。”

“那第二個名字呢?”我順勢問。

“第二個……”阿三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第二個名字,也很簡單。爸爸說,如果他找不回媽媽,那我就叫司白離。很簡單的名字,是不是很不好聽?”

我搖搖頭,微微嘆口氣,說:“很好聽,但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阿三這個名字更好聽。”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阿三嬉笑一聲,說:“所以說,才不想告訴你。”

她雖然在笑,但眼中暗藏的悲傷,是無法徹底掩蓋的。她的樣子,讓我覺得內心很沉重,那悲傷的情緒,透過空氣將彼此傳染。

我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說話,我們的話題,就這樣嘎然而止。

我們只能一起坐在那裡,靜靜的望著身前的火堆。

覺明和尚盤膝坐在火堆後方,他一直聽著我們的談話,但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在我們沉寂下來後,大和尚終於捨得念一聲佛號。他的聲音又沉又慢,但卻能輕易衝散那感傷而沉重的氛圍。

聽著他的聲音,我不自禁重重吐出一口氣,同時,也聽到阿三在吐氣。

我們同時看向對方,在微愣片刻後,突然都大笑起來。

誰也不知為什麼要笑,但是,我們都笑了。

嬰屍抓著一根燃燒的柴火,傻乎乎的看著我們,小臉仰望,一臉迷茫的思考著。

我們笑了很久,幾乎要岔氣了才下來。我有些被口水嗆到,用力嚥了幾下,然後問阿三:“明天開始去酆都?”

“嗯。”阿三點點頭。

我想了想,然後問:“從酆都回來後,還來這嗎?”

阿三搖搖頭,說:“暫時不來了,沒什麼意思。還以為是來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誰能想到,剛來第一天就被人砍,好倒黴。”

我知道她在故意開玩笑,但同時也很慶幸她搖頭,可隨後又想到,阿三是一個和連道真一樣的人。說不來,但遲早有一天,還是會來。

苗疆不是她的家,但卻有她的根存在,怎麼能不來?

而且,那爆掉的東西,苗疆正在追查。如果有訊息,他們或許會找到我們,或者通知一下。如此一來,雙方必然會產生聯絡。阿三的搖頭,只是身體不想再次踏足,但命運從不理會你的身體,就連你的思想,它也會無視。

該來的,總會來,想走也走不掉,這一點,是我至今為止體會最深的事情。

而整個苗疆之行,到那一晚,也算告一段落。雖然最終我們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成果,但也算不虛此行。

首先我和白虎蠻打了一架,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同時也看到並且瞭解了苗疆的可怕。雖說沒有見那位烏夷蠻出手有些可惜,沒有看見覺明和尚的虛影大佛發威有點遺憾,但如果只以冒險而言,我這幾天也算非常充實了。

而阿三,則獲得了許多東西。

納多老司的看重,苗人的敵意消除,身世疑問的解答,這些,對她來說都很重要。只是比起這些收穫,洛丹老司的死,以及爸爸媽媽那令人感慨萬分的過去,對阿三又是一連串沉重的打擊。

有得有失,她這一趟,實在說不上是賺了還是虧了。

但人生在世,總不能時刻想著盈餘虧損,畢竟我們不是在做生意。我相信,阿三應該沒有失望,因為她已經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