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婚姻是一場關於信任的交易（4）

“加什麼班兒啊？出來嗨啊！”我在電話裡對著那頭的韓宇龍肆無忌憚地調侃。身邊的方洛表情複雜。

“不知道大姐又受什麼刺激了，你還是來吧。”方洛奪過電話，補了一句。

不多時，仗義的韓宇龍帶著已經是未婚妻的凌悅出現在了我剛預定好的KTV包廂。

受反腐影響，很多KTV都掛著“店內裝修，暫緩營業”的牌子，難得找到一家正常營業的，歌單裡只有老歌，我沒多想，反正近來的新歌我也不會了，倒是高中時代的老歌才有青春、有故事，於是倒也唱得盡興。

“幹，這歌剛出的時候老子就沒女朋友，現在老子還是沒有女朋友！”方洛狠狠地罵了一句。

“當年這歌剛出的時候我才130斤，現在都170斤了。”韓宇龍眯著眼睛回憶。

於是接下來的句式就統一成了“這歌剛出的時候……，現在……”

唱到曾經非常喜歡的一首歌，我想“這歌剛出的時候我還不認識我的初戀，現在，至少認識了。”

一點點往回倒著那些不知道是模糊還是清晰、是真實還是虛構的記憶，回到了我們分手的那天；回到了我們吵架最兇的那天；回到了看他在暴雨中奔跑的那天；回到了與尤燁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彼時的景象明明是歷歷在目，可轉念一想，我們第一次見面，已經是7年前的事情了。

曾經聽到過一種說法：人身上的細胞真的是每七年就全部替換一次。那是不是意味著每過七年，自己就會變成另一個自己、全新的自己。

那麼現在的我，是不是就一個從來沒有認識過尤燁的我？七年時間彷彿不過彈指一揮間，只是經這一彈，彈散了我和尤燁的緣。

他送我的生日禮物，被我親手塞進了樓下的垃圾箱裡。如今的我也不會再在夢到尤燁時在夢裡告訴自己“不要醒，醒了他就不見了”。看著天花板一邊咽眼淚一邊扇自己耳光的時刻一去不返。我的成長，或許就是可以在夢到尤燁後坦然的吐槽自己“真的是莫名其妙的又夢到他了，還真是幸福呢。”

我撕扯著好像粘在一起的喉嚨，擠出醜陋的聲音唱著那些飽含回憶的老歌。我相信尤燁的選擇，他說過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我就消失在他的世界裡吧！微笑著過我的日子就好了。即使心理有千萬個不想分開又能怎樣，本來世上也沒什麼心想事成……

後來韓宇龍和方洛奪走了我的話筒，振振有詞道“她再唱又該哭了。”

但我總覺得就是他倆想過癮而已……

於是在兩位男歌手的背景音中，我和韓宇龍的女朋友凌悅聊得十分投緣。她也是個很自來熟的女孩子，而且情商很高，很會聊天，是我喜歡的那種女孩子。

她說她曾問過韓宇龍我和尤燁的事，但畢竟韓宇龍是男生，比較牴觸聊八卦這種事，加之說起朋友的感情總是有些變扭，始終沒有讓凌悅滿意，既然今天天時地利人和，她就很想聽聽我作為當事人是怎麼看待這段刻骨銘心的經歷的。

我想了想，決定撕開自己的傷口給她看看，就敞開心扉地分享了我眼中的這段感請，以及我眼中所向往的愛情。

說起曾經與尤燁還只是很好的朋友時的美好回憶。雖然尤燁少年時代的臉龐已經著些模糊，但是我依然記得他目光中的聰明勁兒，以及他嘴角笑開時候的真誠。那時候的我們多麼開心，如果能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我多希望我們永遠是哥們，我多希望我們從未跨過那條名為曖昧的溪流。

說起和尤燁從暗戀到早戀到明戀的種種事蹟，總是說著說著，眼角就流出了混雜著遺憾和幸福的淚滴。嘴角不住地抽泣，無法保持我所渴望保持地體面微笑。

凌悅的眼眸如有星光閃耀，她問我：“你不覺得你其實一直被上天所眷顧嗎？你的初戀如此富有詩意，甚至你們的分開都是一種昇華！如果你們俗套地自始而終，從初戀走入婚姻、走入家庭、走入墳墓，你不會如此時這般飽含深情地回憶曾經的心動。如今，你和尤燁的故事停在了最美的年紀和最美的地方，它的殘缺反而實現了真正的美，就如同斷臂的維納斯和無頭的尼凱一般。”

捫心自問，我覺得凌悅說得很對，我虛偽地故作悲痛，撕開自己的傷疤給人看，其實正是因為它值得炫耀。我的初戀，美好得足夠被全世界所羨慕。

“婚姻多麼可怕，也許彼此之間再無激情、再無愛戀，你的那些浪漫都會變成刷不完的鍋、洗不完的碗，吵不完的架和電視櫃上永遠蒙著的灰。”凌悅得眼睛暗淡了下來。

我知道她和韓宇龍最近也在籌備婚禮，但她的態度一直都是希望趕緊過去、趕緊結束，給雙方親朋好友個交代，也就算完事了。完全看不出絲毫作為新娘子的興奮和愉快，只有無限的疲憊和焦慮。所謂的浪漫婚禮似乎都只是為了給別人看，真正身在其中之人，要面對的是一天跑幾百公里試N套幾十斤重的婚紗，是貴得離譜又讓人無所適從的婚戒挑選，是與婚禮公司的算計爭吵，是對場景設計的不滿和妥協。

本該是最幸福的時刻，抵達的道路卻荊棘密佈。

但婚姻，就是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摩擦，把彼此身上所有的尖銳都磨成可以和平共處的圓潤，再磨成不可分割的命運共同體。無論最終磨出的模樣是醜陋還是憎惡，兩個人都無法再分開，直至死亡將兩個人分離。

習慣於彼此的鼾聲和屁味，或許正是所謂婚姻的浪漫。

這麼想想，幸好我和尤燁沒有走到這一步，我們的愛情停留在了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從未被生活的狼狽侵蝕。他是我心中的翩翩少年，好似仙人一般完美無瑕。我對他的愛，因為彼此的戛然而止而永生，不會如同海邊的碎石一般在生活的沖刷下被打磨成平庸的沙礫，失去自己本來的模樣。

“我會與韓宇龍共度一生，我們會彼此攙扶，永遠忠誠，但是我很嫉妒你，因為你有刻骨銘心的愛情，我有的只是生活之下每個人都可能走過的平凡之路。”凌悅說。

我含著笑點點頭。是啊，我擁有了最美的愛情，我的愛是任何時候說起來都會觸動心絃的美好，對此我的確已經知足。雖然尤燁不能成為我的‘常相伴’，但與他的回憶卻永遠是懸在心尖的一滴血。

“我這殘缺的愛就擺在這裡，歡迎你肆意嫉妒！”我故作嬌嗔地對凌悅說。

我們各抽了一張紙巾，笑著為彼此拭去眼角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