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竹苑，和竹苑裡的人（6）

我在人潮中徘徊，緊張，不安，好像找不到母親的孩子。不遠處，我看到了他的背影，我追過去，眼前看到的卻不是他的面孔。我轉過頭，再一次看到他的身影，追過去，眼前又是一張陌生的臉。我一次次的看到他，一次次的追過去，然後一次次的失望。無論我付出多少努力，無論我怎樣尋找，都找不到真正的他。那麼無助，那麼絕望，我找不到他，永遠都找不到……

天亮了，我又回到了現實，夢境中那些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漸漸消失。真正的他離我那麼遠，遠到無處可尋。

苦笑，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夢裡才能換一個男主角。

今天開始要去替珠珠教課了。找了身小西裝穿上，路過茶樓的時候去打了個招呼。便早早的到了學校。

平日裡語言學校的學生多是想要出國留學或者對英語有特別興趣的學生，年齡普遍在二十歲上下，教師也以年輕人居多。同齡人在一起嘛，大家都很隨意，與其說是上課，不如直接說是茶話會，全然不同於正統學校的風格。

想來珠珠也將她會離開的事情提前和學生們打過招呼了，所謂“名師出高徒”，估摸著今天我定是會被珠珠教育出來的弟子們惡整一番。

“妞兒啊！來的夠早的啊！”我正琢磨著今天會遭到怎樣的“歡迎”，就從門口傳來了一個充滿調戲口吻的聲音。

“妞兒啊！早上好啊！嘖嘖嘖，果然是美妞兒啊！真水靈。”

“妞兒啊！給爺笑個吧！不笑？那大爺給你笑個吧！”

“妞兒啊！……”

“停！對師表不敬可是要受處分的！信不信我讓你們去走廊裡練‘蛤蟆功’！？”果然是珠珠教出來的得意門生啊！一個個“妞兒啊”“妞兒啊”的叫著，還真是臉不紅心不跳。

“美女老師在上，您別生氣，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Joanna說如果讓她知道我們沒有隆重的‘歡迎’您，我們可就要在走廊裡學豬八戒跳舞了！”

Joanna是珠珠的英文名，簡稱的“Jojo”便是“珠珠”的諧音。在語言學校大家多以英文交流，彼此也以英文名互稱，我的英文名是Sissi，取自電影奧地利皇后伊麗莎白·亞美莉·歐根妮的乳名，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茜茜公主”。不過珠珠不喜歡這個名字，說是個罵人的話（Sissi同音的sissy是“娘娘腔”的意思）。

簡短而隆重的“歡迎儀式”結束後，一上午的教學也相安無事的度過了。這班的學生大多熱情外向，一個個都是活寶級的，十分可愛。另一方面的確如珠珠所說，這班的男生個個皆是玉樹臨風，讓人懷疑是某影視公司有意安排的偶像劇。唯獨有一個坐在窗邊的男生，似乎很內向，不愛說話。本應是個很容易被忽視的角色，但畢竟坐在了所有漫畫主角的專屬座位，自然也吸引了我的目光。

而且，他惺忪的雙眼和趴在桌子上假寐的樣子真的和高中時的尤燁太像了，以至於我好幾次差點走神。

好像回到了昨晚的那個夢境：相似的身影，卻並非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儘管每每看到他時我的目光總會定格幾秒，不過他玩世不恭的舉止替我做了很好的掩護，其他同學只以為我是對他的表現有些不滿才會一直盯著他。

下課後我看到他騎了一輛白色的死飛腳踏車消失在路口。大腦有一點點的空白，我痴痴地望著他消失的那個路口。記憶中，尤燁也一直很愛騎死飛，我總嫌死飛危險，但尤燁偏偏喜歡沒有軋線的簡潔利落。

幾個學生圍過來，其中一個叫Leon的帶頭說：“妞兒啊！作為見面禮，哥幾個晚上請你吃飯吧！”

我作勢要打他，小夥子立馬改口“我錯了，我錯了！唐小姐；唐老師；Sissi姐，晚上能賞光否？”

我不置可否的收拾著我的東西，表面鎮定，心裡卻有些猶豫。像我之前說得，這些學生和我的年齡相當，我雖然對他們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但他們要是對我有想法怎麼辦，說不定他們私下都打好賭了，看誰能先追到我。再不然，我還真有點害怕他們幾個小夥子以吃飯為由耍詐把我綁架了！我一個人在這小城裡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的，又打不過他們，萬一被綁架了，關在黑漆漆的地下室裡，都沒人來救我。說不定母親還會把索要贖金的綁架電話當成騷擾電話，然後這幫年輕人可能會惱羞成怒，虐待我，劃破我的臉……

好吧，我承認我的腦洞有點太被害妄想了……

但我終究不應該對剛認識半天的，還算是我的學生們的男孩們表現得太隨便，總歸是不跟他們去比較好。再加上剛剛那個和燁很像的男生讓我有些心亂，我很希望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讓自己安靜一下。

正猶豫的時候，桌面上滾過來的幾塊酥糖。我本能地抬起頭，看到一張陌生俊朗的臉。他溫和地笑著，對那幾個學生說：“不好意思，你們老師今天有約了！”說罷竟放肆的摟著我的肩膀，強制性地將我托出了教室。弄得我都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教室內那幾個學生此時的表情。

“精衛哥哥你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

“小妖精還是很聰明的嘛，這麼快就反應過來是我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怎麼會在這？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這幾天來這裡出差，上面覺的這小地方很有發展的前景，想趁著現在地價低的時候在這建個分公司，所以我就跟著領導來考察了。”

“你管廣告策劃的還管買地的事？”

“我死皮賴臉非要來唄！”

好吧，讓我們用偵探腦簡單分析一下，雖然是網友，但平時聊天我也告訴過精衛我所在的城市，這個學校我也和他提過。他來到了我的城市，又知道我今天上午在學校有課，那麼只要進來打聽一下，找到我的確不是難事。

說來奇怪，雖然這是第一次見到精衛填海，卻感覺不到陌生，當然，要排除他本人比我想象的年輕許多這個事實。或許是在網上聊得太多了，他說話的語氣我都耳熟能詳，如今親耳所聞，感覺十分親切。於是也就不再計較他之前有些越位的舉動了，更何況他還幫我解了圍。

雖然我也才來這個小城兩年多吧，但相對初來乍到的精衛填海來說也是地主了，總是要盡些地主之誼，於是載著他向城中一個不錯的館子駕車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