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很急,但比不了紀恆然語氣中的怒意。

“沒有什麼應不應該,他既然來了,我們為人父母,就不能輕易殺了他。就像是你覺得我刀劍無情,難道你這樣做就不殘忍嗎?在我看來,虎毒尚且不食其子,而你呢?”他不由分說,先給她安上了一個弒子的罪名,這樣的指責實在是太讓人畏懼。

姬然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目光從他的側顏上移開,不自覺地落在自己的腹部,看著那個與平日裡並無甚不同的位置,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難道她真的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她皺著眉頭,在心中質問著自己。

可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刻,她便堅定不移的搖搖頭。

“不c然,我是他母親,我要為了他這一生負責,把他生下來的確是容易,可是以後呢?他出生後的每一天,都會在被人戳脊梁骨的過程中度過!每個人都會知道,他是個不容於世的孩子,他是他小叔和母親通姦生下來的。”她光是想象著這些可能會發生的情景,還有她腹中的孩子可能會有的遭遇,就覺得頹然至極,“到時候,你怎麼說?”

紀恆然不清楚這罪名帶來的禍端,她心裡可是很明白的。

畢竟,她背後的傷現在仍舊遍佈著一道道嫩生生的疤痕。當時那沾著鹽水的皮鞭抽打在她身上的痛感,也都還很清晰。

對於姬然來說,這種痛苦尚且不能承受,何況是一個孩子呢?

她斷然捨不得,讓自己的孩子跟自己受著一樣的苦,挨著一樣的罵。她希望她的孩子是穩穩的正室嫡出,一輩子順風順水不必遭逢什麼不必要的災難。

所以,她才猶豫。

這就是父母親的不同之處了。

母親在知道孩子存在的那一刻起,已經能夠迅速的進入這個角色,並且慣性的站在孩子的角度上考慮著問題,這種母愛天性,沒有解釋,絕矢志不渝。

而紀恆然在這一刻,卻並未對孩子本身有太多的擔憂,他所想的,僅僅是:留下他。

正如當下,當他察覺到她的語氣已經不如剛剛堅定了,立刻便鬆了口氣,側過臉來,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的右手微涼,時常須得暖一暖,才能有些溫熱的生氣。

姬然正等著他的回答,冷不防被他握住了手,不禁瑟縮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紀恆然對她所說出的問題,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擔憂。

“做我的孩子,必然要能承受住這些。他是我的孩子,也是目前紀家唯一的血脈了,如果他連這麼點小事都不能堅持下去,恐怕紀家也就無後了。”

他的語氣堅定,姬然聽了,愣了好一會兒。

是啊,如果這個孩子不生下來,紀恆然和紀續之在戰場廝殺時,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紀家豈不就絕後了?

這一層,她倒是真的沒有考慮過。

紀恆然見她遊移不定,索性就狠下心來,軟硬兼施。

剛才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如今,便應該說幾句狠的了。

“你答應我,把孩子生下來,我就可以不殺他。否則,我總不能留一個要殺了我孩子的大夫,你說呢?”他又問道。

姬然知道,他是在故意威脅自己。

可是,卻仍然還在猶豫。

“你……你以為那麼簡單嗎?我會被父皇殺死的。”她搖搖頭,根本不相信皇帝會允許她生下這麼一個有損皇室天威的孩子。

一個孩子,如果被全世界拋棄,他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