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紀然的“有酒嗎”三個字問得實在是太迫切和歡愉了,饒是紀恆然這麼喜怒不形的人聽了都忍俊不禁,還真覺得挺想喝兩杯的。

他摸摸薄唇,還在猶豫著。

哪怕兩個人現在同時想喝一杯。

哪怕整一個月後的九月二十七號,就是兩人的婚禮了。

哪怕他自詡如何的殺伐決斷。

也會在面對一個人時,覺得躊躇不定,甚至連一個簡單的初見,都要深思熟慮良久。

即便現在兩人中間,只隔著一扇門和幾節樓梯,他也還是沒想好,要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近鄉情怯,就是這麼個道理了。

門外的安保聽了紀然的問題,只能是尷尬的笑:“呃……想要什麼,您說就是了。”

“我可是生冷不忌,紅酒洋酒白酒啤酒都踩箱喝才過癮那種啊。”紀然作天作地的吹牛,一張草稿都不必打。

安保無奈的點頭,“紀小姐,不管紅酒洋酒白酒啤酒,咱們管夠。”

這回她可真高興了。

既然有酒,她就不必在乎這恆園的背後到底是鴻門還是鵠門,只想著“酒醒花前坐,酒醉花下眠”,便覺心馳神往。這會兒笑著退後一步,大大方方的說:“哈哈,好懂事兒的孩子呀,我喜歡你!帶路吧。”

安保擦擦汗,禮貌的為她引路。

兩人的聲音漸遠。

紀恆然對康辰吩咐了幾句,後者也跟了下去。他則走到另一側,在能看見花廳情況的窗戶處站著。

藏藍色的纖細身影沐在落陽下,身姿搖曳顧盼神飛,說不出的媚。

“我怎麼會認不得你呢?”他喃喃自語著,憶起了離奇的夢中事,不由得搖頭輕笑,“想來也是瞎了……”

夢中的老者,曾一遍遍地看著牆上的美人肖像,對著空氣輕輕質問著:“你說,黃泉路上等我,可你連我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得……”

他想到這裡,揉了揉胸口,仍舊覺得憋悶。

那畫上的女子,靡顏膩理霞姿月韻,與樓下的姑娘別無二致。

這樣的姑娘,他如何能忘得掉呢?

樓下,剛走到花廳門口的紀然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好奇的回過頭,往二樓看過去。

他的腕錶將落日餘暉折射到她眼上,她也忍不住抬起手遮住了眼。

又從指縫間偷偷看過去。

只依稀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斜靠在開啟的窗子前,彷彿正在低頭沉思著什麼。

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大略知道是個輪廓很深刻的男人。

莫名的熟悉……

頃刻間,落日西沉了一些,兩人才得以四目相對。

紀然望進那雙眼,呼吸都是一滯。這感覺太奇怪了,她望著那副陌生的面孔,第一感覺竟然是,覺得她認識他。

她看到的是他,但似乎又不是他。她似乎是認識他,但又好像從沒有見過他。

真是太奇怪了。

她眉尖輕蹙,輕輕揉了揉胸口,柔軟的手帳被盤扣硌了一下,她被這觸感驚醒,這才別開目光,轉身進了花廳。

紀恆然仍舊望著她的背影,手掌扣在窗框上,用力到骨節泛白而不自知。

看著她被花團錦簇的剪影,他忽然覺得自己等不了了。

什麼一個月?什麼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