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卻沒理會他,只是走到驛站的欄杆前,看了眼底下的深谷,又四面環顧了一圈。

實際上到了這,已經算是進了他之前所設想的幾處礦山中間了。

最先派出去的幾股人馬,傳回的訊息也驗證了他的猜測。

火車很有可能是從這裡某一處礦山內開出。

“許兄,你說這底下的礦山,有沒有可能產生鉛汞伴生礦?”張啟山忽然指著腳底下懸崖的山谷,最深處是座礦洞山口,看的出來已經開採了很多年,處於半廢棄狀態。

不過仍舊不時能看到礦工打扮的人進進出出。

“螢石礦,是有可能的。”

許願眯著眼看了下那底下,雖然隔著很遠,但螢石因為色澤特殊,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你說有沒有可能火車就是從這底下開出去的?”

張啟山若有所思,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只不過那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說完他就沉默了,估計也覺得這念頭有些太過異想天開了。

天色漸黑,一行人進去驛站,裡頭已經生起了火,通鋪上頭懸掛了無數的風燈,看著就像是聊齋中的鬼市。

“副官,去吹哨。”

張啟山看了眼身側的張日山,看似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張日山立刻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蝙蝠樣式的哨子,走出驛站吹了下,那聲音很古怪,聽著有些刺耳。

許願眉頭微皺,正思索間,就看到一個四十多歲,腳伕打扮,雙手兜在袖子裡的男人走了過來。

“老倌,打探的怎麼樣?”

看到那人,張啟山眼睛一亮,用只有幾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問道。

“這裡是霍家的地盤,周圍遍佈了無數霍家的高手。”

“佛爺,你要小心!”

老倌那嘶啞低沉的嗓音。

尤其是最後那句話,彷彿有某種奇詭的魔力,將古驛站外山谷裡呼嘯的寒風都壓下,氣氛一下變得凝重。

幾個人目光在空氣裡交匯,從各種眼神裡都看到了一絲忌憚。

張啟山那雙劍眉微皺,看了那老倌一眼,“霍家?”

“是,湘西霍酒香,這裡最近出了幾個大買賣,霍家的盤口油的很,半截李的人一直想找藉口把這個盤口清出去,兩家鬧的很僵,所以雙方都派了人手。”

那老倌應該是常年在山裡走動,一雙手上佈滿了細小的裂口,面板黝黑,臉龐也被風吹的糙紅。

長相極不起眼,屬於那種扔到人堆裡就找不到的。

但眼下他一開口,許願立刻就察覺到,他語調裡有一絲很淡的北方口音。

而且看似普通,被帽簷遮住的眼神裡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精光,卻是洩漏了他的身份。

張家的暗探。

幾年前,張啟山從北方來到湘西,遵循張家的老規矩,在整個湘省放了無數眼線。

這些人就像是埋下去的釘子,常年和各色人等混跡在一處,為他打探訊息。

而彼此之間聯絡的憑證。

就是之前張日山吹響的那支蝙蝠哨。

聽到老倌這樣說,許願就打量著睡在通鋪上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兩個人。

一個礦工打扮,一個行腳商打扮。

年紀都不大,看著頂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

雖然他們混跡在人堆裡,和其他人並無二樣,但眼神裡不經意間露出的殺氣是騙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