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舒展身體,笑著道:“真舒服啊,好久沒這麼神清氣爽了。”

顧晨夕皺了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答案自己早已猜到,談不上什麼失落不失落的。

陶老師從兜裡掏出一包煙,遞給顧晨夕一支。

顧晨夕有些驚訝,“這可不是老師的作風啊。”

陶老師依然笑著,淡淡道:“或許明天就不是老師了呢?”

顧晨夕啞然,看著陶老師臉上那風輕雲淡的表情,動作有些麻木的接過煙。

良久,顧晨夕才開口道:“對不起。”

“什麼?”陶老師不解的問。

還未等顧晨夕說話,陶老師收斂笑意,輕輕道:“你想多了,是我自己的意思。”

“為什麼?”

陶老師搖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看著陶老師興致盎然的樣子,顧晨夕實在不忍拒絕。

陶老師清了清喉嚨,緩緩道:“那是在十多年前了,那個時候我還在讀初中,我有一個朋友,名字記不清了。”

“無中生友?”顧晨夕笑著說。

陶老師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繼續道:“我那個朋友吧,性格內向,柔弱,是一個只會讀死書的書呆子,整天被別人欺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所以我一直打心底的看不起他。”

顧晨夕很想問句“那你為什麼還和他做朋友”,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話。

“直到後來的一件事才讓我對他有所改觀,那是初三了,有一天晚上,他照例在學校看書看到半夜才回家,當他出校門沒多久,在一個偏僻的拐角處,看到一個女生被三個男生硬拽著走向巷落。”

“那三人他還正巧認識,他們是一個班的,一個比一個囂張跋扈,一個比一個目中無人,因為家裡有點背景嘛,在學校裡肆無忌憚,隨心所欲,老師完全不敢管,甚至連學校領導都要笑臉相迎。”

顧晨夕想了想,說道:”土皇帝?”

陶老師點點頭,道:“確實是這樣,那三個混蛋在學校沒少欺負人,特別是我那個朋友,被他們欺負的最多,按理說他遇到這種事應該裝作沒看見,轉頭走掉就好,結果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顧晨夕問。

陶老師沒急著往下面講,而是點上一根菸,重重的抽了兩口,煙霧緩緩飄散,曾經的一幕幕又逐漸清晰。

“沒想到他會出手,誰都沒想到,連他自己都沒。當時他害怕得整個人都在顫抖,全身冒汗,常理來講,即使他出手了又能怎麼樣呢?他只是一個人,一個習慣軟弱的書呆子,他一個都打不贏,更何況是三個了,他當時自己都想的是轉頭走掉,裝作沒看見就好,沒有誰會知道,更沒有誰會來指責自己,他們做的壞事他們自己來承擔,就算沒人能收拾他們,老天爺也會看不下去打雷吧,他就是一個沒能力的人,他認了,所以就算是逃跑了也沒錯吧?”

“可那個女孩怎麼辦?”陶老師忽然轉頭,按住顧晨夕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發問,“這是他當時腦中想的唯一一個問題,也就是這個問題讓他停下了腳步。”

顧晨夕愣住了,腦子裡一團漿糊,陶老師說的太快,反轉得太快,搞得顧晨夕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一個正常人當時怎麼可能想這個,關他什麼事,即使有事也不需要他來負責,這不免太正義感爆棚了吧,完全就是電影裡那種‘爛好人’的人設,可爛好人一般最後的結局都不會很好。

顧晨夕一臉無語,但看著陶老師一臉認真的表情,他只好幻想著把自己代入成故事主人公,但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都沒有理由說服自己出手。

最後他只能得出一個答案,正常人都不會出手。

社會很現實,人更現實。你有能力你不出手都不是錯,更何況沒有能力了。

你有能力,但你見死不救,有錯嗎?從法律上講沒有錯。只是從道德上來說,你這人有點冷血無情,但錯嗎?錯在哪裡?錯在你見死不救嗎?誰說的見死一定要救?

更何況你沒有能力了,見死不救就是理所應當了。總不能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吧。

我想,應該沒幾個人是聖人吧,顧晨夕不是,所以他做不到。

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還是在自己沒能力施救的情況下,顧晨夕是不會出手相救的。

君子不救,救人是要在自己能力所及範圍之內的,生命很寶貴,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很寶貴。別人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也是命,你做不到捨己為人,這是正常的,反之,才不正常。

顧晨夕吐出一口濁氣,緩緩問道:“結果呢?”

陶老師鬆開按住顧晨夕肩膀的手,笑著道:“結果就是他打贏了,用的路邊的石頭狠狠的給那三個混蛋腦袋開了瓢,那是他第一次打架,也是唯一一次打架,簡直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