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變,一切都沒變。

顧晨夕突然笑了,大俠?哪個男人年少時不渴望做個大俠?做個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的大俠。

仗劍走江湖是顧晨夕的夢想,只是這些年來,顧晨夕見識到的江湖不是他想要的江湖,他心中的江湖從來不是這樣的。

幕煙塵抽著煙,隨手把一把黑傘扔給顧晨夕。

顧晨夕剛要拒絕,還沒出聲就被幕煙塵打斷。

“你以為這就只是一把傘?”

顧晨夕一臉疑惑,開啟傘,左看右看都和普通的傘沒什麼區別,可能就是重了點,硬了點。

重?顧晨夕像是想到了什麼,細看之下,他發現這把傘的中棒太大了點,中棒中間還刻有兩個小字。

“秋水?”

幕煙塵扔掉手裡的菸頭,用腳踩熄。推開顧晨夕,一手拿住傘把,微微抖動手腕,一把黑色長刀嚴聲出鞘。寒光閃過,晃得顧晨夕睜不開眼睛。

這是一把漂亮到極致的刀,整把傘就是它的刀鞘,而越漂亮就越危險,不用說顧晨夕都知道這把刀鋒利無比,催毛斷髮。

“以你目前的功力,傷他可以,要想治他於死地,很難,但這把刀可以輕鬆辦到。”幕煙塵輕輕撫過刀身,“這是由人專門打造出來的一把神兵,專破武夫體魄,陸地神仙之下,沒有它破不開的體,斬不斷的腰。”

顧晨夕一陣瞠目結舌,自從踏上武修這一條漫長悠遠的道路,他才知道原來人的力量可以這麼大,而純粹武夫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那一身刀槍不入,強悍無比的肉身。

武夫分九品,達到三品以上才算是在武道一途登臺入室。二品俗稱小宗師,一品即大宗師,每品中間又有4個小境界,初階,中階,高階,還有巔峰。而大宗師巔峰之上就是陸地神仙,那是所有武夫夢寐以求的境界,只是古往今來,登上那個至高峰的人屈指可數。

顧晨夕有次問幕煙塵到底是什麼境界,她只是搖搖頭,故作高深,什麼都不說,要是顧晨夕不識趣再追問下去,免不了遭到一頓毒打。

從此他再也不敢問了。

“不信?”幕煙塵嘴角微微翹起,“要不要試一下?”

幕煙塵作勢就要向顧晨夕捅來,顧晨夕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腳下被不知什麼東西拌了一跤,摔倒在地,之前營造的大俠形象在頃刻間化為泡影,狼狽不堪的癱坐在地。

幕煙塵捧腹大笑,“你這樣還去報什麼仇?這麼急著去送死?”

顧晨夕頓時怒從心生,猛的從地上站起。

幕煙塵昂著頭,俯視著他,穿著高跟鞋的她,比顧晨夕還隱隱高出那麼一點點。

兩人就這樣在黑暗中僵持不下,誰都不肯低頭。

最後還是顧晨夕退了一步。

他輕輕從她手裡接過刀,插入刀鞘,緩緩背上。不理她臉上的怪異表情,自顧自的低聲道:“謝謝。”

有些話就得當著面說才有意義。

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到頭來也只從嘴裡憋出這兩個字。她是他的師傅,同時也是這十幾年來,除了吳小北之外的第二個朋友。

吳小北的死是他心裡的一個死結,如果剛開始只是氣憤的話,現在就是愧疚了,無比的愧疚。因為在某一天他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兇手的目標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吳小北只是誤打誤撞被錯殺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顧晨夕整人都傻掉了。腦子裡彷彿有無數個炸彈在一瞬間一起引爆,巨大的聲響讓他雙耳失聰,痛苦不已。

是啊,吳小北本不會死,不該死,全都是因為他顧晨夕才有了今天的下場。

悲傷彷彿一座大山,壓得他直不起腰。

那一天顧晨夕才知道世界原來可以這麼安靜,安靜得可怕。

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唯有自己急促的喘息聲依舊縈繞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