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翰展顏一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難道我們父女之間這麼多年第一次再見,還是要談論這些不快嗎?”

“這可不是我先提的,”陳朝露凝視著茶杯中倒影的自己,緊接著打量著自己的父親,“也不是我掀起的事端,也非我所願。”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這般幼稚。”陳正翰說道。

“這句話我要原樣還給陳大人,”陳朝露面對父親絲毫不懼,“源部尚書,是真的告老還鄉了嗎?”

“是告老還鄉,還是客死異鄉……對於朝堂而言,又有何區別?”陳正翰的目光中掠過一絲漠然,“而陛下所需要的,只不過是讓他閉口不言罷了。”

“看來這麼多年的平靜,也讓這些老臣放鬆了警惕,”陳朝露說道,“讓他們忘記了陛下的原樣,忘記了陳大人的原樣。”

“夜辭,老夫不強求你能理解朝堂上的那些事,也不求你支援,你不喜歡便不喜歡,老夫只求你能脫身事外,不要牽扯其中,”陳正翰溫和地說道,“離開吧,就像之前一樣,離開大荒都城。他是七珠親王,擁有晉天實力的圓天強者……就算沒有你,就算一敗塗地,他也能獨善其身。”

“就算有我在,你們……你會收手嗎?”陳朝露說道,語氣中有著幾分希冀。

陳正翰的沉默已經回答了她。

“看來這局棋,是不得不下了。”陳朝露說道。

“既然我們都做了決定,那便和以前一樣,不再多言,”陳正翰平靜地說道,“只不過這局棋……也用不著你我來下。”

“大家都沒那個精力掌控一切,陛下明白,他也明白,我自然也明白,”陳朝露緩緩站了起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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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前來,我也是想告訴陳大人……觀棋不語。”

一陣微風拂過,燈燭一晃,女子已經消失不見。

陳正翰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那從來都是堅定不移的雙眸中晃動著幾分猶豫和掙扎,但轉瞬即逝,他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心志,即便那是自己的女兒。

……

清晨,大荒都城剛剛甦醒,溫暖的陽光穿過樹梢,清爽的和風掠過古城,少年行走在寬闊的街道上,腳下的青石板凹凸不平,清晨的露水清洗著留下的血跡,他可以想像千百年來有多少人曾踏行於此,仰望這座城池,相信自己能夠闖出一番成就,又有多少人曾倒地於此,憎恨這座城池,帶著絕望和無助死去。

“青澤茶館。”

林軒哼著小曲,抬頭看向那在風中搖晃的招牌露出了微笑,“有意思,那就在這裡坐坐好了。”

這間茶館只不過是臨近主街的一間小鋪,大半桌椅都在門外,一張灰濛濛的帆布張成了遮蓋,看上去較為簡陋卻也應有盡有,好茶好菜,熱情的小二,清雅的環境……不像其他如同鬧市般的茶館,青澤茶館的顧客們似乎都遵循著一個預設的規則——保持著沉默,就算是與友閒聊,也不過是輕言細語。

涼爽的穿堂風吹過,倒有種別樣的愜意。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明明是清晨,小茶館裡卻幾乎坐滿了人,林軒走到唯一僅有一人的木桌旁,笑著向那青年問道。

“請便。”那青年沒有多說。

青年有著一雙鋒利的劍眉,兩隻頗有神韻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樑骨撐起了他清俊的臉,陽光彷彿能夠透過他的鼻樑,乍一看會覺得這絕對是一個無所畏懼的戰士,無論是誰都阻攔不了他的鋒芒,但他的神情卻又是那般沉穩,像是有著神奇的魔力,讓人心生平靜。

“最近的大荒都城可不大太平啊,”林軒端著手中的茶水閒聊道,“不少大人物都告老還鄉離開了,還有人去刺殺邢王殿下,就連荒山的武會都不太平。”

“朝廷官吏再如何更替也和我們百姓無關,”那青年輕聲笑了,搖搖頭說道,“如果仁兄瞭解刺客一二想要炫耀,西面京兆尹府不送。至於武會,決定了新任官吏的人選,如果太過太平,倒更讓人奇怪。”

“說得倒也沒錯,再怎麼樣,在這縱橫之間擺弄黑白的人也不會是我了。”林軒唉聲嘆氣地說道。

青年的手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如果誰都能執子的話,這裡便不是大荒都城了。”

“這話不對,或許這些人也就在我們身邊也不一定……”林軒自語似的唸叨出這句話。

“此話怎講?”

“你想想,像是陛下像是璟王爺,那不都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他們要運籌帷幄的可不止大荒都城,他們要照應整個大荒王朝甚至整個世界,”林軒揮手演示著天地之大,“他們最多也就是簡單給予指示,他們的手下說不定才一直蟄伏於此,專待驚雷浮現的那一刻。”

“又或者……所有人都是如此,在默默之中便已經選擇了立場,站好了陣營……等待著出手的那一刻,等待著棋局扭轉的瞬間,”林軒正視著青年,“又或者……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弈者。”

並不是那些舉手投足毀天滅地的強者,真正坐在棋盤兩側的弈者……是我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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