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的事,便如前情所述。

至於昊軒生生捱得馮朗那一掌,自是半點無礙,不過為了做戲逼真,當時他硬是咬破舌尖吐了口血來罷了。

……

靖王府和馮家雖成就了一樁喜事,可其中內情眾人卻心知肚明,不過是粉飾太平罷了,到底好說不好聽。於是壽宴之後眾賓客不過於梨花園中草草看了幾齣小戲,便紛紛告辭,皆未敢久留。

晚上家宴,灼華自是要留下的,即便不以未過門兒媳的身份,卻也是靖王爺的親外甥女。於是被馮側妃安排到琉璃小築歇息暫且不提。

只是客散以後不知靖王爺對馮側妃說了什麼,總之直到晚宴時分,馮側妃一直懨懨無語,再無之前的興頭兒。

馮側妃如此,那幾個庶女看慣了臉色,自然也是屏氣斂息,亦步亦趨,生怕觸了黴頭。

世子白天“受了傷”雖是不礙,卻也面色蒼白沒什麼精神。二爺昊軒心不在焉,只偶爾看看女客那一桌上的灼華。秦昊麟倒是沒心沒肺,一門心思地去研究面前那盤紅燒蹄筋裡的海參。

靖王爺環顧眾人一圈後垂下眼眸不辨喜怒,片刻後方才略略舉杯,眾人忙起身舉杯齊聲恭祝道:“祝父王(王爺)萬壽無疆。”

這頓家宴吃得甚是拘緊,眾人皆斂容垂眸,屏氣收聲,一時間榮莘堂的花廳內除筷箸之聲外竟連一聲咳嗽也不聞。

少頃寂然飯畢,眾人漱口盥手,忽聽主位上的靖王爺緩緩開口道:“今日人齊,我便囑咐兩句。”

眾人不敢怠慢,忙起身垂首恭聽。只聽靖王繼續道:“老二的婚事不過就這兩日,家裡一得著信兒就開始準備,現下也倒算一應齊全。只是這婚事原是太后所賜,郡主又是鎮國長公主的女兒,我的外甥女,故而王府上下不可有絲毫懈怠,你們可聽明白了。”說著靖王爺轉眼看向馮側妃,其中敲打之意十分明顯。

在場眾人皆心知肚明,王爺說的這是今日馮家之事。如此當眾給了馮側妃一個沒臉,這些年來倒是頭一回。

馮側妃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態度卻十分恭順,屈膝一福道:“妾身記下了。

其餘人等亦忙跟著行禮稱諾。

“再有,”靖王掃了一眼昊宇昊軒兄弟二人,“我得了訊息,朝廷不日將會派人來西北密查暗訪……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必驚慌就是。不過爾等還需謹言慎行,勿要給王府惹來麻煩。”

這話雖讓不少人一頭霧水,可在場者卻皆是不敢輕慢,忙又恭身齊聲應諾。

秦昊宇暗中抬頭迅速偷眼看了靖王一眼,隨即便立時低下頭藏起眼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冷笑來。

王府自然不會像那小門小戶的暴發戶一樣,將兒女們送的壽禮擺在大門口向來往的親朋誇耀一番。更何況他準備的壽禮,父王便是打死也不會拿出來的。那是建元先帝下的一道聖旨,大意是,若雍和帝子孫無德無能,可兄終弟及……

秦昊宇對肖錦鯤說的沒錯,他確是早已備好了壽禮。和這份先帝聖旨相比,肖家兄妹獻給他的那尊臘油凍玉佛手便被比成了魚眼珠子。

這是一場試探,秦昊宇在賭靖王的反應。若是……家國大義,嚴詞相斥,那便是靖王無心!他自然應另有謀劃。可若靖王不提,反幫忙掩飾呢?那便說明他們父子之間靈犀相通,竟都懷了那天大的野心。

現如今看來,靖王和他果然是父子相承。

而這廂昊軒和灼華卻是相視一笑,心中瞭然。便是不知詳細,卻也已然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靖王此舉是在通風報信。

京中欲密查西北,定是為“先皇遺詔”之事。既是密查,靖王如何能提前知曉?可見朝廷中應是隱匿了一批西北的人。既如此,那當日“先帝聖旨”拓本流傳市井,以及後來灼華襲京救夫等事,靖王爺便不可能不知。可他卻自始隻字未提,如今又通風報信……

灼華不禁心中好笑。她與昊軒獻給靖王的壽禮便是王致隨身帶的那塊據說能治百病的“暖玉”,卻抵不上她親手寫下的一道假聖旨。

……

家宴就此索然無味地草草散去。昊軒騎馬親送灼華回了清風別院。

此時已然烏金西垂,天色漸暗,卻有晚風徐徐,竹露清涼,別院後花園的小路上更是難得的靜謐幽然。

昊軒見三姑、敏毓竟十分識趣地遠遠跟著,並不近前打擾,不禁心中竊喜,見四下無人,於是便大著膽子去握灼華的手,卻被灼華輕巧躲開了,隨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昊軒摸了摸鼻子,只覺得心中跳成一團,雖手上不敢再造次,卻忍不住腆著臉又向灼華跟前湊了湊,厚著臉皮笑道:

“今日之事你便不擔心?若是秦昊宇不來冒名頂替,該當如何?難不成我還真納那個馮洛珊為妾不成?”

說罷,他低頭仔細去看灼華,滿懷希翼地想從她的臉上再看出那麼一兩分吃醋的嬌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