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雖說是大辦,可靖王爺素來喜靜,只摘了幾家要緊的親朋宴請。故而能進得王府裡面吃席的皆是西北頂尖兒的高門豪族。這一時間聚集於此,齊刷刷地看著秦昊軒與馮洛珊的醜事。

眾人眼中皆閃著興奮,一會兒看了看雖已被丫鬟扶起披了外衣卻仍形容不整的馮洛珊,一會兒又看了看身穿松花色劍袖此刻正扶著腦袋醒酒的秦昊軒。

最終,眾人還是將目光全落在了站於一旁的太安郡主身上。這目光中有嘲笑的,有譏諷的,亦有同情的。

太安郡主縱有品級爵位那又如何?一介孤女,隻身在此,舉目無親,無依無靠。便是有太后的懿旨朝廷的指婚又能得幾分助力?可知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太安郡主只是條孤立無援的偽龍,而馮洛珊根深樹大父族強勢卻是真的。

便是不敢有違懿旨,馮家女最終為妾那又如何?哼哼,一個在得勢妾手下討生活的正妻?

可曾見戲文中那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的下場?不過是當了十八天的皇后,便一命嗚呼。說什麼西涼公主為西宮,后妃和睦協理後宮,卻皆不過是男人們做的春秋大夢自欺欺人罷了。

更有那不少明白人忍不住心中冷笑,只道馮家吃相難看,做局如此粗糙,簡直是在明明白白告訴眾人,他們算計著走那強妾弱妻之路。

可不管別人如何腹誹,馮家人此時卻要將戲演完。馮夫人立時流下淚來,直奔過去抱住馮洛珊心肝肉兒地喊了一頓,悲痛欲絕,盡顯慈母心腸。

馮朗更是暴起,衝冠眥裂指著秦昊軒破口大罵:“你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便真與我妹妹兩情相悅,那也應三媒六聘地來我家求娶,如何做出這等腌臢事來?我今日便是和你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保全我妹妹的清譽,保全了馮家的顏面。”

說罷就要衝上前去,卻被周圍相熟的紈絝少年一擁而上邊勸邊將他攔住。

灼華垂下眼眸,心中一笑,這局做還真是粗糙。可馮家人似乎並不在乎,也是,他們這分明是擺明了欺負她太安郡主人單勢孤不得發聲。一力降十會,這是要強逼著她認下。真是明火執仗肆無忌憚!

果然緊接著便聽馮側妃介面道:“朗兒莫要胡說。事已至此如何還要往大里去鬧?郡主乃是一等一的賢良之人,恪守婦道,恭儉溫良,自不是那等善妒潑賴的無知蠢婦。如今在場的皆是自家骨血親朋,也不怕笑話,不如趕緊與郡主商量商量,一床大被掩下才是。你妹妹的清譽要緊!郡主的賢德名聲要緊!”

眾人的目光“唰”地再次聚在了太安郡主身上。卻見她只垂眸恭立,低眉順眼,不動不搖,不言不語。

坐在一旁醒酒的秦昊軒此刻已完全醒酒,聽得此話立時皺眉,起身剛要說話,卻陡然聽得眾人身後傳來一陣朗笑:“好生奇怪,怎麼都聚在這兒了?前院的席面竟沒人了?”

眾人紛紛回身而望,頓時皆大吃一驚。

只見一人正從月亮門外緩緩走來,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身穿松花色雲蝠團紋劍袖,束一條五彩攢花絲絛,許是多飲了幾杯,那人面上飛紅,一身酒香。不是靖王府二爺秦昊軒又是哪個?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唯有站在人群中的灼華和另一個“秦昊軒”雙雙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皆想起當日春獵圍場那一幕。

那“秦昊軒”穿過月亮門幾步來到眾人面前,抱拳衝站在中央的另一個“秦昊軒”笑道:“大哥換完衣服怎麼就不見了?讓弟弟一通好找!如何?弟弟便說這劍袖比你那身寬袍大袖穿著爽利吧?”

說罷又抬頭看了看周圍,見一眾賓客都盯著他看,不由得皺起眉頭滿面疑惑:“這是怎麼了?怎麼倒都聚在此處?”邊說邊自然而然地站到灼華身邊,舉止親密,眉眼含笑,低頭看向灼華,滿是柔情蜜意。

灼華抬頭亦衝他嫣然一笑。許是站得久了體力不支,她順勢退了半步,伸手去尋身後的三姑。三姑一見忙遞上手臂,上前扶住灼華。

“軒弟,”站在人群中央剛剛還被認成是秦昊軒的秦昊宇此時方才拱手淺笑,端的是彬彬有禮溫潤如玉:“我剛剛本想尋你,不想卻誤來此處。誰知一入園來便遇到馮大小姐。這馮大小姐……可是得了失心瘋,怎麼一見到我就脫起衣服直往我身上撲……”秦昊宇一頓,似難以啟齒,抬眼向眾人掃了一圈。

“你血口噴人?”馮朗頓時急了,飛身又想衝過來,不過立時便被他那群狐朋狗友給盡責攔住。

在場眾人包括馮家人此時皆滿頭霧水。明明以為拿住的是二爺,怎麼一轉眼反變成了世子?這個一樣穿戴新進來的才是真正的二爺?難道剛剛真是誤會,這“輕薄”馮大小姐的竟是世子不成?

“不,不可能!”

原本伏在母親懷中痛哭的馮洛珊此時也收了眼淚,望著眼前這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心中猶疑不定。她忍不住暗暗過了一遍計劃,自信並無疏漏。抬頭再看這兩人時,電光石火間心中陡然清明。馮洛珊抬手來回指著宇軒二人大叫起來:“他二人,他二人換了身份!你們被騙了!”

隨即手指落到秦昊宇面前急道:“他絕不是靖王世子!他才是真正的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