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跟著大宮女金珠一踏進坤澤宮正殿大門,便看見自己的舅舅兼岳父王致和皇后王綺然陪著太后坐在一處垂淚。

一見昊元來了,王致慌忙起身就要行君臣大禮。昊元見了,忙緊走幾步一把將王致攙住,說道:“現下又不是在朝上,舅父何必行如此大禮?”

一旁的王太后也跟著說道:“這是在我宮裡,只論家禮。哥哥快莫如此見外。綺然,快去攙著你爹爹。”

王綺然一聽,趕忙上前去扶。隨後母子夫妻互相見禮各自落座。昊元這才問道:“母后這是怎麼了?”

不問還好,這話出口,又引得王太后眼圈一紅,掏出帕子掩面嘆氣。坐在一旁的王致和綺然也面露悲容。

王綺然開口道:“陛下不知,母后正難受著呢。只說□□妹妹被奸人挑拔,遭了矇蔽。現下竟就這麼在午門外跪著。

“咱們倒還好說,不過是損些名聲。可太/安妹妹畢竟是金尊玉貴的深閨嬌客。如此拋頭露面實在太委屈她了。再者就這麼硬生生地跪了一天,那身子怎麼受得了。母后想到這兒正難受得緊呢,不想陛下就來了。”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處處為灼華著想,卻又句句在為王氏撇清,更字字暗示了太后和王致的大度,還有太/安郡主的糊塗任性。

王致不由的暗暗點了點頭,綺然這幾日跟著太后著實頗長進了不少。

王太后也極滿意,只是面上沒露,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嘆道:

“好好的怎麼就出了曹曲這麼個混帳?竟還攀咬上哀家和你舅舅來了!可憐太/安那孩子,哀家是真心疼她。以前她也跟哀家最親。誰知這去山上住了幾年,竟就生分了,偏偏信那奸佞死囚的話,也不信她的親舅母。怎麼竟真將平城之敗算到了我和你舅舅頭上了?

“我一個婦道人家,你舅舅又最是忠君報國的,太/安居然為了這樣荒唐的一個謠言當眾負氣跪著。且不說女孩子家拋頭露面到底傷了體面。只說她那身子若是跪壞了,哀家豈不疼得慌。

“我知道她這是和我賭氣呢,只為先帝賜婚聖旨和這後位。可我是做孃的,我偏心兒子要給他娶個父母雙全福厚壽綿長之人有錯嗎?

“她自小福薄,父母雙亡。我是怕她撐不起這一國之後的福氣,反而有損她的性命。哀家如此為她心心念唸的打算,她倒是大概記恨上我了!真真是天地良心!可饒是如此我還是滿心疼她的呀。”

王太后說著眼淚就下來了。王綺然一見也忍不住垂淚,忙上前柔聲解勸。

王致拍著大腿唉聲嘆氣道:“唉,陛下,都是老臣惹下的是非。只因之前那曹曲然與老臣多有嫌隙,他又是個心氣兒高的,一心只想入閣拜相,卻是老臣當了他的路,他這才臨死攀咬,以命相誣。

“卻不想太/安郡主竟真的偏聽偏信記到心裡去了。又讓太后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此話一出,王太后立時悲聲哽咽,好不可憐。昊元心中不是滋味,忙上前好言解勸。又兼王致綺然也在一旁開解,過了好半晌,王太后方才慢慢好轉。

昊元在坤澤宮盤桓了大半日,直到用過了晚膳方才告退。又怕太后再傷心難過,昊元特准王致今日留宿宮中陪王后說話兒開解。

當昊元回到御書房時,天色已然不早了。卻見齊少楓今日當值,正坐在外殿小几上抄抄寫寫,見他回來,忙起身叩拜行禮。昊元皺著眉,揮了揮手讓他起來,轉身走進內屋,便坐到龍書案之後。

“華……太/安郡主現下可還在午門外跪著?”

“回稟皇上,太/安郡主於申時關城門前便已起身離京,回棲霞山去了。”

一聽此話,昊元忍不住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太/安郡主到底是閨閣女兒,又少不經事,被人一挑撥就這麼上了當,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她到底傷了太后的心,又壞了與太后的情份……唉,說到底,還是那曹曲然該死!賊性難改,臨死攀咬,真真死有餘辜!”

齊少楓低垂著頭,掩住了嘴角那絲諷刺的笑意。可聲音卻毫無起伏,仍恭恭敬敬回道:

“太后娘娘勞苦功高有目共睹,並不是旁人隨便就能誣陷去的。自雍和五年先帝駕崩,太后娘娘垂簾聽政十年。王相攝政也是盡心盡力。二人操勞國事,相輔相成,大齊上下無不稱頌太后、王相之德。陛下自是不必太過憂心。”

這話說得沒什麼毛病,可不知為何昊元聽在耳朵裡卻有些刺耳。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半晌才又問道:“那依齊卿之見,此事該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