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怕。”齊少楓起身為祖父斟酒,隨後又給自己滿上,渾不在意地說道,“王黨其實不足為患。這幾年不過是因為陛下年幼,王黨獨握權柄,以致其隻手遮天。

“如今陛下親政,權柄漸移,王黨早晚不足為懼。現下又出了曹、陸通敵一案,正是個大好的機會,若操作得當,說不得王黨覆滅就在眼前。”

“小兒無畏,可打猛虎。”齊正清搖了搖頭,可臉上卻掛著濃濃的笑意。

“你只看到陛下親政,便自覺權柄漸移?卻不知王黨根深葉茂,尾大不掉。這幾日你可見到陛下抓住過什麼權柄?

“除了這次下令三司會審曹曲然、陸良川通敵一案外,陛下平時不過批閱一些雞毛蒜皮的奏章。什麼後宮修葺,京中鬥毆,外省進獻祥瑞等等,竟沒有幾件是正經事。

“王黨如何會輕易放權?又如何會輕易覆滅?可憐陛下尚矇在鼓裡不自知,只白白日夜勤勉。”

“如何是白白勤勉?”齊少楓笑了起來,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將頭靠近祖父。齊正清見狀也向前探了探。

卻聽少楓帶著兩分戲謔地小聲說道:“我只說權柄漸移,卻未說皆移到陛下手中。

“祖父如今手中除了握著吏部和工部,刑部也已掌了大半江山。至於禮部,原是王黨麾下,現下不也被祖父慢慢滲透進一些人去?至於禮部歸心,不過是時間問題。

“陛下的勤勉,恰恰說明祖父識得明君,保帝一派的努力沒有白費。祖父麾下自會因此愈發欣欣向榮,權柄也會越來越多……”,

“放肆。”齊少楓的話未說完,齊正清就沉下臉來,直起身子沉聲訓斥,“一派胡言!”

“孫兒無狀胡說,祖父莫氣。”齊少楓連忙嬉笑著道歉,卻未見幾分真心。

見他這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齊正清忍不住嘆氣。

“我知道,你心中因太安郡主一事一直怨我。可得失利弊你自己清楚。而現下你已定了慶王府的永平郡主。她也定下婚約,且前幾日為這婚約還鬧出了諾大的動靜。

“你如何就偏偏放不下?祖父已經多次告訴你,那太安郡主絕本非純善之輩,你如何就是不信……”

“孫兒信!”

齊少楓突然收了嬉笑之態,神色一正,身上陡然添了幾分凜冽之勢,卻仍掩不住那一絲寞落。

齊正清不由得一愣。

“孫兒並非愚鈍之人,也不會自欺欺人,一味地閉目塞聽。這幾日,孫兒細細捋了捋京中之事,才發現,這京中的風雲竟皆是由這樣一個女子攪動……

“相比之下,我這堂堂七尺男兒竟不如她……”

“楓兒何必妄自菲薄?”齊正清出言攔道,“那些終不過是些陰謀詭道,登不上大雅之堂,也成不了大事!成大事者自是要光明磊落。詭譎計量可以利用,卻不可依賴。

“現下各方勢力角逐,已到了關鍵時刻,祖父只是怕你仍沉浸於兒女情長之中,就怕……”

“祖父放心。”

齊正清話未說完便被少楓打斷。他垂眸看著酒杯,讓人辨不清喜怒。

“我明白祖父的意思。祖父自幼便教我這世上從無永遠的盟友。現下看似太安郡主所為於咱們有利,也算是心照不宣暗中結盟。

“可若是以後,她的所作所為有悖於朝廷,有損於齊家,我齊少楓自是知道孰重孰輕,孰近孰遠。

“為保朝廷家國……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齊正清忽然覺得面前這位齊家未來的掌舵人,似乎有點陌生,卻又十分熟悉。

他的孫子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如他一樣的冷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