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人生了一雙細長的吊梢鳳目,面白如玉,薄唇如線,此時滿面寒霜,目光陰鷙。

那跪在地上的蘭素娥一見,忍不住瑟縮一下,似是極怕此人。

“這位兄臺……想必就是靖王府的軒公子吧?在下曹曈,久仰軒公子大名,今日在此偶遇,幸會,幸會。”

曹曈分開人群,一眼便看見了秦昊軒。雖然之前並不認識,可昊軒自進京起便鬧出了無數的故事,王太后更是莫名其妙地將那位既美且富的太/安郡主賜婚給他。這讓不少垂涎過□□郡主的京中紈絝頗不服氣,曹曈便是其中之一。

再加上昊軒生得氣宇不凡,眉眼與靖王世子極像,臉上那道駭人的刀疤更是大大的有名,所以並不難認。

曹曈那句“久仰大名”也不僅僅是客套,其中倒是甚有幾分真意。

“原來是曹大公子!”昊軒下意識地想去看他的腳,但到底還是忍住了,只抱拳笑道,“我道是誰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卻原來是戶部尚書曹大人家的公子……”

秦昊軒一張嘴就把個“強搶民女”的罪名直接按到了曹曈的腦袋上,且還談笑風生旁若無人。

曹曈頓時就黑了臉,忍不住皺眉抬眼去看昊軒,正見他左臉頰上的那道刀疤隨他一笑扭成一團,牽扯著半張臉似笑非哭的,甚是猙獰。

怒氣蒸騰的曹曈忍不住又在心中暗暗一哂,甚覺□□郡主配於面前這個醜鬼實在可惜了。可到底礙於昊軒的宗室身份,不敢造次,於是勉強壓住怒火,乾笑了兩聲道:

“軒公子真愛開玩笑。此女乃是我家中下人,今日私逃出府,我這才率人追到此處……”

曹曈自詡文武雙全,為了前程十分愛惜羽毛。現下尚未婚配,自是不能說已納小妾,生怕影響了將來的好姻緣。便是連已有通房、屋裡人這樣的話也是萬萬不敢說的。

他原本只想含糊帶過,小事化無,速速帶人離去便是。可不想話一出口,卻立時反被跪在地上的蘭素娥抓住了把柄。

“恩公明鑑!”曹曈話音剛落,蘭素娥便端然正色駁道,“恩公,我乃平民,並非賤籍。曹府既無小女子的身契,官府中也從未對小女子備案籍契。如何說我是他曹府的下人?這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強搶,逼良為奴!”

蘭素娥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群立時一片譁然,眾人皆看向曹大公子,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曹曈聽得蘭素娥講出這番話來,也十分驚訝。這蘭娘入府二月有餘,最是個溫柔沉靜的性子,平時惜字如金少言寡語,何時能說出這樣一番搶白來?竟突然就變得條理分明靈牙利齒起來?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指著蘭素娥罵道:“賤人!爺平日裡倒是看走了眼!你竟原是個如此刁鑽的東西!”

說罷又抬頭看向昊軒,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半是急怒半是尷尬地說:

“既然如此,我也不怕笑話了。這女子姓蘭,本是我房中的小妾,因不守婦道,與人淫奔私逃,故我才帶人追來。只請軒公子明白此事前因後果後高抬貴手,讓我帶這賤人回去!”

說罷大手一揮,便要命家奴上前帶人。

誰知,昊軒帶來的那四五個親隨像堵牆一樣,擋在蘭素娥的身前穩絲未動。曹府的家丁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誒,曹公子稍安勿躁。”昊軒爽快地大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這鬧市抓人總得弄個清楚。否則不明不白,再落個搶男霸女的汙名,豈不玷汙了你尚書府的門楣?”

說罷又轉向蘭娘問道:“誒,我且問你,曹公子所說可是屬實?”

聽此一問,蘭素娥倒也不慌,忙伏身磕了頭道:“恩公明查!我根本就不是這曹大公子小妾!”

隨後顫巍巍看向曹曈說道:“曹公子,我且問你,我既為妾,你可有納妾文書?可給了我家納妾聘財?可辦了納妾之禮?若上述皆無,如何說我是你曹府的小妾?”

“呵呵,笑話!”蘭素月這話倒把曹曈給氣樂了,“你這兩個月來,吃我曹家的,喝我曹家的。你那身子……我又有哪處不知?現下倒在這兒裝起清白來了……”

曹曈話音未落,人群中便陡然爆出一陣鬨笑來。有那等閒漢流氓,專佔這耳朵上的便宜,一聽此話頓時皆來了興致。四下裡也不知是誰,接連打起了幾聲響亮的呼哨。

又有那閒漢接話道:“既已睡了,自然就是曹府的人了!”又或說,“看這小娘子細皮嫩肉的,想必滋味不錯。”

曹曈聽後也不言語,面色陰沉如墨,兩眼如毒蛇般死死盯著地上的蘭素娥。只覺今日所受之辱,回府後定要千倍萬倍奉還到這女人身上!

跪在地上的蘭素娥未料曹曈能說得如此露骨。她畢竟年輕面薄,被人如此羞辱,立時唇白如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渾身微微發抖……

正在這時,忽聽人群中一聲痰嗽,有人沉聲緩緩說道:“此處發生了何事?可要本部堂斷上一斷?”

眾人忙順著聲音一齊回頭。只見人群中,穿著便服的大理寺卿“鐵判”方大人牽著幼子幼女,身後跟著他的夫人和大公子,一眾人緩緩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