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京中百姓再次因當年平城之役群情激憤。

且說那戎狄二皇子蕭復拓,大齊朝會上直面太安郡主陳述當年戎狄與其父母之戰的慘烈之狀,卻未受半分影響。

也是,當年之役畢竟是他們戎狄佔了便宜。

當然,求親一事就此作罷。不過這戎狄皇子卻又生出別的事來。當殿懇請親自護送太安郡主出城,以表對當年戎狄對手的敬意。

許是累了,王太后此時精神不濟,也未等昊元開口,便出言準了蕭復拓的懇請,又寥寥幾句草草打發了灼華。

於是,灼華出了泰和殿,重擺一品郡主的儀仗,打道回府。而戎狄皇子親自騎馬行於郡主車架旁邊,護送出城。

“郡主,拓有幾句肺腹言欲相告,不知可否靠近車駕一敘?”

蕭復拓笑眯眯地看著隔在他和郡主車架之間滿身防備的羽寒,衝著車內高聲說道。

此時已出了皇宮,行至朱雀大街。道上早已肅清了行人,各處迴避,路兩旁拉上了帷幔設了關防。

羽寒自灼華從宮中一出來便搶先護在車駕旁邊。對這名義上為護送的蕭復拓自始都是橫眉冷目滿面寒霜。

對著這樣一個煞神般的護衛,蕭復拓倒也不惱,只笑容滿面地一邊看著羽寒一邊隔空喊話。此舉不禁讓羽寒皺起了眉頭,只覺這戎狄皇子頗像一隻笑面虎。

果然,車內的灼華聽聞此言於窗邊輕聲吩咐了一句。羽寒無奈,直起身子轉頭瞪了蕭復拓一眼,勒馬緩行一步,將車架旁的位置讓給了他。卻也並不遠離,只亦步亦趨地跟在蕭復拓身後,似防著他一般。

蕭復拓嘴角一翹,不甚在意,他此時有更重要之事要辦。

“今日聽聞郡主所述當年平城大捷……不,平城之役的細節。拓心下亦頗為感慨。只是當年兩國敵對,雙方將領各為其主,也是不得已之事。”

車中的敏毓看了三姑一眼,不知車外這戎狄皇子到底要做些什麼。

灼華垂眸端起茶緩緩喝了一口。只聽外面繼續說道:

“拓這裡倒是得了幾件事關平城之役的辛秘想與郡主共享。”

蕭復拓說到此處頓了一會兒,可車內卻依然靜悄悄的。太安郡主並未如他所想那般急不可待地探問這些辛秘。

蕭復拓無奈,只得繼續說道:“郡主與當今大齊皇帝原有婚約,是大齊建元皇帝下旨賜婚,這事拓曾聽說一二。

“現下大齊皇帝竟另娶王氏女,大齊上下實在是薄待了郡主。

“可是郡主,若與另一件天大的秘密相比,這王氏矯詔另立皇后之事恐怕就算不得什麼了。你可知當年平城之役背後……”

“蕭二皇子,”蕭復拓的話說到一半兒,卻不想被出言打斷截住了話尾,“太安聽聞戎狄可汗近一年來身體似有不爽。二皇子雖貴為嫡子,母親為高門韓氏,戎狄國君的原配皇后,可怎奈卻英年早逝,已薨逝多年。

“而您上面還有一位繼後刁氏所出的兄長,且這位刁氏皇后身子康健又異常得寵。

“就不知若戎狄可汗一旦西去,二皇子可有把握奪嫡?面對長幼有序一說,這奪嫡又有幾分勝算呢?”

灼華一連番的發問十分不客氣,更直言戎狄可汗病重將不久於人世,戎狄國內會因奪嫡而大亂。

這樣番言論讓蕭復拓如何還能繼續掛著一張笑臉?於是立時沉下臉來了,十分不悅道:“郡主慎言!實不應隨意造謠我戎狄!”

“自古立嗣依禮法宗規,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車內的太安郡主似乎並未聽出他的不悅來,只一味繼續說道,“貌似兩位皇子皆為皇后所出,均為嫡子。可二皇子身上這段長幼有序之說卻並不是不可破除。”

聽聞此處蕭復拓一驚,竟暫且忘了原本欲挑撥太安郡主與大齊之言:“郡主此話何意?”

灼華在車內微微一笑道:“二皇子可知商紂王帝辛與他兄長微子啟的故事?

“帝辛雖為商王帝乙原配王后所出,卻並非長子。微子啟生時其母為妾,後來才立為王后。

“初時老商王帝乙欲立長子微子啟為君,怎奈朝臣竭力反對。稱微子啟生時其母為妾,本為庶子,雖後繼為妻,其子庶出身份卻不能變。帝辛生時其母為妻,才是真正的嫡子,故應立為國君。

“宗法祖制本就如此。一國根本,莫敢違逆。二皇子本為原配皇后所出嫡子,又何必在意一個庶子?”

灼華一席話剎時讓蕭復拓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他面上一肅,悉數收了之前的輕慢之心,在馬上忙又一拱手:“謝郡主教我……”

“不敢。”灼華未等他說完又道,“前面城門在即,山高路遠,二皇子不如就送到這兒吧。多謝今日相送,來日若皇子登基,太安定於棲霞山上遙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