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舊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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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她既然想在綺然入宮之前立住腳,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手段和本事了。”
……
壽康宮東南角的聽雨軒,臨著一個諾大的荷花池。灼華小時候最喜歡雨天躺在屋中竹榻上,聽著外面雨滴打落荷葉的聲音。
昊元每每雨天尋她不見,便知她必然又躲到這裡享清閒了。於是一路尋來,“呼”地掀開那湘妃竹的簾子,說上一句,“我就猜你在這兒。”脫下鞋襪便和她一起並頭躺在竹榻上。也並不說什麼要緊的話兒,只是聽著雨聲,偶爾聊上一句。
現在再想那時的情景,竟是難得的無憂無慮。只可惜,物是人非,一切終究抵不過光陰二字。
三姑看著灼華坐在窗前對著燭火捧了本書,不言不語,卻半天未翻一頁,不禁心裡暗暗嘆氣。郡主她畢竟也不過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
這人世間之事,唯有“情”這一字上沒有道理可講。不管是男女夫妻之情,父母子女之情,兄弟姐妹之情,還是朋友知己之情,都無從剖析,亦無法用常理壓制。
有為男女之誼殉情的,有為父母兒孫割肉的,有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也有人說“為知己者死”的。人為萬物之靈,比那草木禽獸多的,也不過就是這麼一點子情罷了。
郡主與皇上,自然是有情的。或許那時太小,並不一定就是男女之情。可這自小耳鬢廝磨青梅竹馬的情義誰又能一下說得清楚?誰又能全都撥得乾乾淨淨?
郡主的苦不是勞身傷體的苦,是壓著天性,斷了情愫,滅了心中所有憧憬嚮往的苦。她只有一條路可走!但她本可以不走這條險路的,她本可以像別的女孩子一樣天真浪漫,安享富貴,只為衣服首飾如何搭配發愁。可現下,她卻選了這一條路。
三姑揮手退下了屋中伺候的宮人,又著敏毓守在門口。然後輕輕抽出灼華手中的書。
“郡主仔細眼睛。累了一天了,好好地歇歇才是。”
“三姑,你還記得當年在這壽康宮裡的日子嗎?”
“奴婢當然記得。”三姑輕輕笑道,“那時奴婢一年裡總會有那麼幾次奉公主駙馬之命帶一些時興的玩物從軍中回來看望郡主,再住上月餘。
“我還記得郡主小時候最喜歡這裡,這‘聽雨軒’的名字還是郡主起的呢。只是這處水榭,夏日裡多蚊蟲,冬日裡又潮冷。睿懿太皇太后只許您春秋兩季住在這裡。為了這事您還好一通不樂意呢。見了我就要訴上好一陣的苦。”
說著,三姑便想起了小時候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向她訴苦的小灼華,忍不住樂了起來。
灼華似也想起了那時的情景,不僅展顏一笑,“當時元哥……皇上,還替我求情呢。只是誰也拗不過曾外祖母。我倒底還是冬天搬回了曾外祖母的暖閣裡去了。”
說到這兒,灼華垂下眼簾,輕輕嘆了口氣。
“郡主可是覺得陛下無辜?”
灼華聞言抬眼去看三姑,半天方才勉強一笑:“三姑何必拿話來探我?這局中之人有誰是無辜?便是陛下……還有那個王天浩,即便當時尚小,可也是踩著我父母的屍骨攀上這無上尊位。也是用凌家軍四萬將士的累累白骨去壘砌他們的富貴榮華。三姑,你放心,我只是故地重遊有些傷感罷了,並沒有亂了心神。”
“是。是奴婢狹隘了。”三姑笑著欠了欠身子,隨後又垂眸嘆道,“奴婢自是知道郡主心性堅定,不可輕易動搖。
“自從郡主七歲那年親口對我和黃逸大人說要替公主駙馬報仇,我就知道您絕不似那普通的稚齡女童。
“您不知道,當初聽到這話時,我和黃大人都駭了好大一跳。任誰也沒有將那件事情告訴於你,你僅憑著當時我倆的反常之舉和偶爾漏出的那一兩句口風就作了判斷。
“這是何等的聰明早慧!奴婢自是不怕郡主心性不堅,只是害怕郡主心思太重,太過自苦……”
“三姑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灼華搖了搖頭,卻不願繼續就此多談,只又另說起別的事來。
“師傅從江湖上搜集來的這些奇藥倒甚是好用。多虧進宮前貼身帶進來幾包,否則今天還真就作了蠟。也不知那王天浩現下怎樣了。”
“郡主放心,不過是睡上一覺。黃大人送來那些藥時都交待清楚了。況且我們還要用那草包,又怎會讓他出什麼差錯?”
灼華點了點頭,起身去到梳妝檯前坐下。三姑忙也跟了過去,動手為灼華卸妝。
“今日之事著實險了些,奴婢現在想想竟有些後怕。如若當時讓那兩個奴才跑了,咱們就真是渾身有嘴也說不清楚。
“說不得王太后還會將個擅闖宮闈私會外男的罪名按在郡主身上。如若只是擅闖宮闈倒還好說,大不了說一句郡主自小長於山野,規矩上有些欠缺,倒也罷了。
“可這私會外男的罪名坐實,那便是私德不修,有違婦道。若這王天浩再作出什麼孟浪之舉,恰巧又被趕來的陛下看到,那郡主的閨譽可就盡毀。
“王天浩那草包我們雖然要用,卻不能讓他汙了郡主的清譽。否則以後行事會處處受今日之事掣肘,將事倍功半。
“而且陛下趕來的也太是時候。若說只是湊巧,我卻打死也是不信。”
灼華點了點頭:“好在敏毓機警,打了那兩個奴才的麻筋,這才沒讓這奸計得逞。不過這以後在宮裡的日子咱們要多加小心,儘量深居簡出才是。我們三人,萬不可有一人落單”
“郡主說的極是。”
先不說聽雨軒內這主僕二人如何計劃自保。只說謝淑妃住的淑芳苑中,當月姑將太后的意思傳到後,謝芳菲獨自坐在燈影下出了半晌的神。
隨後她伸手招來貼身宮女玉鎖,俯在她耳邊嘀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