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元卻記住了灼華剛剛的話,忙問太醫這王公子可是有什麼“隱疾”。

“隱疾”?既是“隱疾”,又如何能一下子就診出。可既然皇上問了,太醫只好含乎其詞,用“不好說”等話搪塞過去。

那兩位女官的腳也讓太醫看了,已經緩解,並無大礙。這二位此時見到皇上,也不太敢耍弄心眼兒,只說自己不察走得太快,竟崴了腳。至於那王氏公子為何會出現在芍藥圃內,又為何暈倒,二人只推說不知。

昊元一面派人稟報太后,一面著人將王天浩送回府中。又擔心他確有“隱疾”未察,還特意下旨恩賜太醫院孫院正前去相府給王天浩診治。

料理完這一切,昊元方才親自陪著灼華向坤澤宮走去。三姑、敏毓隨著眾宮人遠遠的跟在後面。

灼華突然有些愰惚起來,似小時候也有那麼一日,她和昊元同從壽康宮出發去坤澤宮給王太后請安,也是走的這條小路,也是如此二人相伴,也是這春日晴暖,這花香陣陣……

只是,那已是八年之前。現下的昊元已是皇帝。現下的灼華……還是當年的灼華嗎?

“華妹妹可還記得,咱們當年在睿懿太皇太后宮中時,曾經常這樣相伴同去給母后請安?”

昊元微微側身去看落後半步的灼華,語氣中似有幾分感懷又似有幾分寂寥。

“怎會忘記?”灼華低著頭輕聲道,“那時……唉,也不知壽康宮中那幾株梅樹冬日裡可還開花?”

“梅花倒是年年都開,我也年年去壽康宮坐坐。只是……只是,再無人去那紅梅映雪處折梅了,我也再未抱瓶站在樹下去等著接那梅花。”

“陛下乃萬乘之軀,怎可再做這些事?”

“華妹妹,你,果然還是與我生分了……你可是在怨我?可,你也應知道,我現在並未親政,很多事都是做不得主……”

“請陛下慎言!”昊元的傷懷確實感染了灼華,卻也讓她十分不安和警覺。

“奴婢參見陛下!給太安郡主請安!”

就在此時,迎面走來一隊宮人,領頭那個穿著四品宮裝圓臉杏目的姑姑率先高聲叩拜,打斷了這傷感的氣氛。灼華忍不住暗暗鬆了一口氣。

“是月姑姑呀。不必多禮,平身吧。”昊元的情緒陡然被人打斷,心中雖有不快,可一見是太后身邊的月姑姑,還是勉強笑了笑,溫言讓其平身。

月姑站起身來看著昊元和灼華笑道:“太后這日盼夜盼總算盼來今日郡主入宮。可這左等不來,右等不到,心中甚是焦急。這不特讓奴婢過來迎一迎郡主。”

灼華一聽忙肅然恭謹,垂眸跟著月姑而去。

望著灼華的背影,昊元忽地有些神傷。彷彿這一路的春花似錦、雕樑畫棟,此時也不過是病木枯槁、死城廢墟罷了。

他不禁輕輕一嘆,帶著滿心的惆悵邁步跟了上去。

……

坤澤宮正殿,地當中擺著的金絲大香爐內此時正嫋嫋地燃著龍涎香。那蒸騰的煙霧後面,王太后一派雍容地端坐在鳳座之上,似是一尊寶相莊嚴的菩薩。

灼華進殿時,正見這尊菩薩垂眼端著茶杯,漫聲問左右宮人:“怎麼還沒到呀?”

月姑進殿稟報:“太安郡主到。”

灼華上前叩拜,口中稱道:“太安叩見太后娘娘金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王太后這才似發現灼華已來。忙著人扶起灼華,又命月姑將灼華領到自己身邊坐下,笑容滿面地問了飲食起居口味喜好,甚是慈愛。

灼華均恭謹垂首,一一作答。

王太后又笑道:“知道你要來,我已著人到壽康宮將你小時候常住的聽雨軒給收拾妥當。

“若還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你只管讓奴才們到宮中六局去領。若奴才們不聽話,也只管過來尋月姑,讓她再去挑好的……”

一時間紛繁雜亂地交待了不少。灼華站起身來垂首恭聽。昊元坐在一旁,幾次想插話卻都無從下嘴。

這樣亂紛紛說笑一陣,王太后又派人傳旨御膳房,留皇上與太安郡主在坤澤宮中用了飯。二人直待了近兩個時辰,王太后方才露出了疲態。灼華知機,忙起身告辭。

“皇上,請先留一留。有些大婚上的事哀家要和你說說。”

原本已起身欲陪灼華同回的昊元,身子不禁一顫,僵在原地。

灼華伏拜告退。王太后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又著月姑好生將人送到聽雨軒去。

看著灼華的背影越行越遠,昊元耳中傳來太后的警告之聲:

“皇上,你可是要即將大婚的人!”

唉!秦昊元在心裡重重一嘆,自己終究是作不了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