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太后重又舒服地閉上眼睛。

“是。奴婢只是不明白,那戎狄皇子願意嚼舌頭就讓他嚼好了,太后何苦還要哄著他來,平白地受了一場委屈。”

“你懂什麼,”王太后輕斥道,語氣中卻並沒有什怒氣,“兩國邦交的事兒哪能像你想的那樣簡單。況且,當年戎狄可汗確實吃了我們一個大虧……”

“您是說遼東之役?”

王太后閉目不語,月姑不敢再問,只低著頭,小心仔細地按摩著穴位。

又過了半晌,王太后開口道:“不過,這倒也給我提了個醒。我還確實應該好好‘照應’一下那丫頭。這樣以後即使戎狄真的要亂嚼什麼舌頭,也無人會信,無人可信……”

“娘娘是說,還要賞賜太安郡主?”

“賞賜?那算什麼?身外之物罷了……我自會讓她妥妥當當的有份好歸宿……”

“娘娘,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月姑猶豫道。

“你何時說話也變得這般吞吞吐吐的了?當年那個爽利的月兒哪去了?”王太后雖嘴上不耐煩地嗔怪著,但親近之意卻自顯其中。

月姑聽後不好意思地笑道:“還月兒呢,奴婢老了,現在都有一群小丫頭跟在我後面叫嬤嬤了。”

“下次再有人叫你嬤嬤,你就掌她們的嘴,讓她們叫你姐姐才是。”說著王太后自己先忍不住樂了起來。

月姑低頭也跟著笑了起來,隨後繼續說道:“奴婢剛剛想說的是,之前棲霞山的事鬧得沸滿盈天,現在宮外隱隱在傳,當年先帝賜婚之事……”

“大膽!”月姑話音未落,王太后便厲聲斥道。月姑忙停下手中動作,斂氣收聲,垂首跪於一旁。

“我不是衝你,你繼續。”王太后平息片刻,重又和顏悅色起來。月姑忙又輕輕按摩起來。

“我是說外面那起子人云亦云的蠢人,知道幾件皇家辛秘?就敢傳這樣的謠言……哼,這也怪那太安太能生事!和她母親當年簡直是一模一樣。你說,當年好好的下了聖旨,卻非要密而不宣……”說著王太后不禁冷笑兩聲,“還不是怕我兒是個短命的?怕冒然定下再耽誤了她那寶貝女兒的前程。真真是欺人太甚!結果呢?我兒長命百歲,她自己倒才是命短運消。”

月姑恭謹地垂目跪坐,手下動作力度未變。

“這樣跋扈的母親能養出什麼淑女閨秀來?你看,果然!多虧定了我孃家綺然。太安那野丫頭也配母儀天下?!”

月姑斟酌地開口道:“奴婢是怕,這太安郡主會不會再拿出當年的賜婚聖旨……那可就對娘娘大大的不利了……”

“不會,”王太后邊說邊打了個哈欠,我當年仔細問過太安,那時她不過七歲,一臉懵懂,全然不知聖旨之事。後來又派了人手到她身邊去查,像過篩子似的過了這幾年,連個聖旨的邊角都沒看見。

“我猜那聖旨定是隨鎮國丟在了當年遼東之役的戰場上了。兵荒馬亂的,必然已經被毀。嗯,定是這樣!以鎮國的性子,好東西她皆要隨身帶著的。否則,這麼多年了,那小丫頭為何從來隻字不提?本來她是有很多機會拿出聖旨藉此翻盤的。卻偏偏只是前幾日被逼急了請出龍吟劍來,饒是如此也未見她拿出聖旨。”

“這太安郡主這樣能鬧騰,太后不得不防呀。可別再出了什麼紕漏,給陛下和王大小姐的大婚添堵。”

“不怕,”說著王太后又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道,“一個小丫頭嘛,翻不出什麼大浪。過兩日把她接到宮中來,我再好好敲打幾句……”

“能得娘娘指點,是太安郡主的福氣。”

“哼,”王太后於半夢半醒中冷笑一聲,“我可得好好規劃規劃,她有了好的歸宿自然也就消停了。那些想借她生事的人也……自然不能……無事生非……”王太后說著說著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月姑俯身輕柔地替太后掖了掖被角,然後緩緩起身,在屋內環視了一週,見無甚不妥,便滅了火燭,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