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你先帶著羽寒等人去遼東。待我料理完父王的喪事就去尋你。”昊軒抱著灼華輕聲細語,終扯出一個極溫柔的笑來,可語氣卻是不容商量。

灼華一默,隨後扳過秦昊宇的臉,鄭重地看著他,語氣同樣的不容置疑:“秦昊軒你聽著!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你休想甩掉我!這青寧城,我跟你去定了!生同衾,死同穴!誰也別想將我與你分開!便是你,也不行!”

昊軒看著灼華,卻終是在她那固執而溫柔的目光下緩緩垂下眼睛,敗下陣來。

“此次太過兇險,我不想你再去涉險……”

“我且問你,若以你換我,可會就此讓我一人獨行?那我又如何會放你一人回青寧去?”

此話入耳,昊軒忽而一笑。他怎麼竟忘了,他的灼華從來就不是一個普通閨閣,又怎會如普通閨閣那般從夫隨分,只做一個乖乖聽話沒有主見的女人?昊軒握住了灼華的手,終是笑著點了點頭:“好,你我夫妻便去闖一闖那龍潭虎穴!”

灼華只覺昊軒多日鬱結眉心的哀思頓時似沖淡了不少。雖連日鏖戰,使得他形容憔悴,可剛剛那一笑卻仍眉目含情,若梨花映水,煞是好看。灼華輕輕靠進了昊軒的懷中。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思帝鄉》

青寧城內果然換了氣象,此時全城掛白,人人戴孝。靖王府內更是哭聲震天,前來弔唁的親友絡繹不絕。

靈堂之上,昊軒披麻戴孝,雙目赤紅,極盡哀思。與秦昊宇分別帶著各自家眷跪於靈柩兩側,守靈舉哀。

乍見馮洛珊,灼華只覺驚了一跳,原本一個豐腴圓潤的美人,如今卻形銷骨立,看向灼華時眼神怨毒,滿臉譏諷。

馮顯舒遇刺身亡,馮家卻繞過了正經的嫡子馮朗,不知從哪兒蹦出個旁支長輩“暫代”馮家軍職,接管了西北的兵權。且秦昊宇已將此事擬折上報朝廷,極力推崇這位“暫代”的長輩,大讚他“老成持重,可擔大任”。

又有傳聞說世子妃馮氏因喪父之痛,哀傷過度,迷了心竅,以至神智恍惚,舉止瘋顛,似乎還曾大大冒犯過世子。如今平日裡皆圈於後宅小院內靜養,輕易不得見人。今日竟能出得後院,倒是讓人頗為意外。

現下靖王府中饋大權全由側妃肖氏獨攬。那肖若鴦此刻正領著一眾姫妾跟在馮洛珊身後舉哀叩拜,哀容中卻盡顯得意之色。行止款款,風儀落落,何止壓了主母一頭。

秦昊宇倒還是那麼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言行間對昊軒與她恭謙友悌平易近人。現如今闔府上下還有那西北的官員士紳皆已改口稱其為“王爺”。

訃告已派人送往京城,朝廷的襲爵官文雖還未到,可此事卻顯然已是板上釘釘,不過是這路上一來一回兩個月的時間罷了。

靖王的勢力盡移世子手中,馮側妃殉葬,秦昊麟失蹤,馮顯舒之死雖西北上下口徑統一,卻皆心知肚明。這位世子大不簡單,將來說不得會有一番驚天作為。眾人如今莫不是搶著改口,唯恐落在後面。

灼華低眉順眼地跪於昊軒身後半步,隱約間總覺得有那麼一道極具侵略性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投向自己。那目光如遊走滑膩的毒蛇,又似盯住獵物的鷹隼,讓人心生厭惡不寒而慄。她低下頭,借向弔唁親友行禮之際悄悄又向昊軒身後挪了挪。

這細微的小動作並未逃過秦昊宇的眼睛,似是愉悅了他一般,低頭回禮之際秦昊宇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自秦昊軒與灼華進得青寧,一舉一動皆在他眼中。他二人越是行止親密夫妻相得,他心中便越似有一把烈火熊熊而燃,幾欲燒燼他的理智,烤乾他所有的隱忍。

呵,為何還要隱忍?如今他在這青寧,在這西北,還有何事需要忍耐?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

秦昊軒直起腰來,看向對面的昊軒和灼華。這一場,終是他勝了。

……

自沙城回來,灼華連日奔喪舉哀,直過了頭七方才得以鬆些心神。再加上之前連夜奔襲解沙城之圍,如此驟然一鬆,整個人便萎頓下來,日日茶飯倦怠,只嗜睡懶動。如此歇了十來日,才稍稍覺得有了些精神。

三姑幾日來一直懸著心,見她此刻精神似養足了一點,這才趕忙上前將近日之事一一稟報。

一是世子……不,是新晉的靖王爺秦昊宇,前日親來清風別院“探望手足”。因灼華“身體不適,已喝了藥睡下”,儀賓並未讓人驚動,只親自於花廳座陪。

開始二人不過是聊些沙城的戰事,後來儀賓順勢提了等先靖王七七過後,便會請辭離開西北,攜郡主遊歷山川,可……卻被秦昊宇一口拒了。

秦昊宇的原話是,“軒弟何必帶著郡主去經那奔波勞頓之苦?便是郡主的身體, 想來也是受不住的。我今日來本還想勸軒弟和郡主搬回王府去住,一家人親親熱熱才好。怎麼聽軒弟的意思反倒要和我徹底生分?待父王七七一過,我便向朝廷上折請封你郡王爵位,到時候咱們一府雙王,手足相諧,豈不羨煞天下?”

三姑將這番話原封不動地學來,聽得灼華忍不住冷笑連連:“秦昊宇的心思可真是越來越重了。”

“何止越來越重。”三姑皺起眉頭看向灼華,“簡直是圖窮匕見!”

這便是她要稟報的第二件事。青寧城四門戒嚴,不管是包大海,還是灼華的人,現下皆已出不了城了……